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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梆子响时,阿四瘫在救生筏上。怀中的龙凤璜已然拼合,裂缝处却渗出血丝——神父的血与王典史的血在玉中交融,凝成道新裂痕。江心洲方向突然传来炮响,二十门克虏伯炮齐射的火光中,他看清岸上挥旗的人:瘸腿木匠的圣母像倒插在地,玛利亚的断臂正指向烧成火把的扬州城。
江心的救生筏撞上盐船残骸时,阿四的指甲正抠进龙凤璜的裂缝。血丝在玉纹里游成赤蛇,咬住光绪十六年醇王府那场大火的灰烬——玉匠闺女的骸骨在火中爆裂,碎骨嵌进雕花地砖,三十年后被日本浪人挖出,磨成少佐佩刀柄的装饰扣。
扬州城的浓烟把月亮熏成炭球。阿四踩着浮尸跃上岸,腐尸的辫子缠住他脚踝,发梢系着枚同治年间的铜钱。他掰开尸体的手,掌心攥着半张《时务报》,康有为的《京师强学会序》被尸液泡涨,变成明治三十七年旅顺屠城记的日文传单。
丑时的打更声从水底传来。阿四钻进城墙裂缝,发现砖缝里塞着松香绸残片,绸上血字依稀可辨:丁酉年腊月,刘把总借江心洲运炮。字迹边缘粘着发丝细的铜屑——是汉阳造枪管来复线的切削余料,与醇王府玉匠的砣机纹完全吻合。
城墙根突然亮起火把。瘸腿木匠正在烧碑,青石碑上的光绪二十四年被火舌舔成大正三年。阿四看见他往火堆里扔圣母像残肢,玛利亚的断臂在烈焰中蜷成日本天照大神的姿势,掌心的《申报》铅字熔成日清战捷纪念的金箔。
这碑吸饱了人血,该换个胃口。木匠用刻刀挑起块未烧透的腿骨,突然插进阿四腰间伤口。剧痛中,阿四看见骨缝里渗出光绪二十三年福隆当的当票存根,当品栏赫然写着:醇亲王嫡次女生辰八字,绝当。
黎明的阴雨裹着尸臭。阿四闯进废弃的英国领事馆,残破的米字旗正盖着口榆木棺材。掀开棺盖,二十杆汉阳造步枪已长满绿锈,枪托处刻着江心洲佃户的姓名。当他抽出第三杆枪时,扳机孔突然掉出颗东珠——二姨太耳坠上的那颗,珠面血丝缠成唐才常三字。
午时的运河泛起油花。阿四蹲在码头看日本商船卸货,樟木箱裂缝中漏出福寿膏的恶臭。浪人用佩刀撬开箱钉时,他瞥见箱内衬纸印着醇王府笺记,纸角却盖着昭和五年满洲铁路的菱形章。
申时三刻的惊雷劈断了旗杆。阿四在领事馆地下室翻出领事日记,最后一页用血画着江心洲地图,各要冲插着和田断玉——玉的裂痕走向与少佐佩刀柄的装饰扣纹完全重叠。地图空白处潦草写着:唐才常自立军溃败,孙文将于明治三十四年购汉阳造......
暴雨夜,阿四撬开日本商行库房。成箱的福寿膏下压着福州船政图纸,图纸背面用满文标注着辽东炮台布防。当他撕开图纸时,夹层飘出张宣统元年的《民报》,孙中山头像旁批注着:武昌起义需克虏伯炮三十门,见光绪二十四年江心洲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