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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气味,像一团永远无法驱散的、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和尘土,死死堵在我的喉咙里。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冰冷,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吞噬一切的冰冷,正一点一点,把我僵硬的身体拖进无光的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虚无的泥沼时,一股极其蛮横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仿佛有只无形巨手,狠狠把我从溺毙的深潭中拽了出来。
嗬——!
我像条濒死的鱼,从硬邦邦的土炕上弹起,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空气。没有焦糊味,没有尘土,只有北方深秋夜晚那种特有的、干冷清冽的空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柴火烟气和泥土的微腥。月光惨白,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冰冷的、窄窄的光带。
我回来了。
不是地狱,不是天堂。是家。是我那间低矮、烟熏火燎、却实实在在能遮风挡雨的土坯房。土炕的另一头,传来妻子秀芹均匀而细弱的呼吸声,还有女儿小丫在梦中无意识发出的、小动物般的嘤咛。
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狂喜猛地攥住了心脏!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回到这……回到这饥荒彻底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掉一切之前的三天!
前世最后几天的画面,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疯狂地涌入脑海,瞬间将那点狂喜碾得粉碎。娘,我干瘪如枯柴的娘,那双曾经无比温暖的手,最后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她把一块从老鼠洞里抠出来的、沾满了霉斑和泥灰、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颤巍巍地塞到我嘴边。她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东西——一种能把人心都烧穿的、纯粹的、不顾一切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