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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售会现场的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仿佛要将记忆深处的阴影都照得无所遁形。我第十三次签下林小满时,钢笔尖在扉页微微颤抖,洇开一小片墨渍,像是时光长河里晕染不开的遗憾。《致我的野火》的烫金书名在灯光下闪烁,恍惚间,图书馆旧书堆里飘散的油墨香、江野身上混着薄荷与消毒水的气息,还有暴雨天里潮湿的泥土味,突然一股脑地涌入鼻腔。
林老师,能写句寄语吗清甜的嗓音将我拉回现实。低头望去,扎着蝴蝶结的女生捧着书,眼神里满是期待。我握着笔,在纸上写下愿你勇敢,可笔尖刚离开纸面,余光瞥见后排一个穿白衬衫的瘦高身影——他正低头翻书,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脊,那姿势像极了记忆里某个午后的江野。我的手指猛地收紧,钢笔在掌心留下一道红痕。
十七岁那年的初遇,也是从一本书开始。
高二开学第三周,图书馆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鸣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我踮着脚,伸长手臂去够顶层书架上的《百年孤独》,白色帆布鞋在木质梯子上微微摇晃。突然,身后传来书本落地的闷响,惊得我差点摔下来。稳住身形转身,看见那本黑色封面的《百年孤独》正躺在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旁,鞋头还沾着些许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再往上看去,逆光中站着个少年。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放这里他弯腰捡起书,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与慵懒,轻松地将书推回顶层。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没穿校服外套,白色衬衫的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的结痂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我下意识地点头道谢,目光却忍不住又落在那道疤痕上。上周的校园论坛上,关于这个转学生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打架斗殴、顶撞老师,甚至有人说他初中时把人打进了医院。此刻亲眼见到他,那些传言仿佛都有了具象的印证。
突然,走廊传来张老师熟悉的脚步声,哒哒的皮鞋声由远及近。江野的神色瞬间警惕起来,他迅速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塞到我怀里,压低声音说:别说见过我。不等我反应,他已经利落地翻过窗台,窗帘扬起的气流裹挟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掀起我额前的碎发,只留下空荡荡的窗口和微微晃动的窗帘。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诗集,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微微卷起。翻开第14页,一张便利店小票滑落出来,背面用蓝色圆珠笔涂鸦着窗外的银杏树,笔触随意却生动,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今天的云像被撕碎的棉花糖。那一刻,我没有想到,这张小票会成为打开某个少年孤独世界的钥匙,更不会想到,这段意外的相遇,会在我生命里留下如此深刻的烙印。
蝉鸣在窗外撕成碎片,我抱着作业本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接下来两周,江野的座位总是空着,午休铃一响,他就像被风卷走的蒲公英,连影子都寻不见。直到某个闷热的周三,我为筹备读书报告会,在顶楼储藏室翻找旧教材。
阁楼的铁皮屋顶被晒得发烫,空气里漂浮着陈年的灰尘。我踮脚够高处的纸箱时,透过气窗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消防楼梯转角处,江野正蜷着身子啃面包,膝盖上摊开那本《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他咬下一口干硬的面包,喉结艰难地滚动,忽然抬头望向气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