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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八十年代初的国营第三机械厂。一个庞大、笨重、运转缓慢的钢铁巨兽。我的身份,是这巨兽肚子里一颗崭新的螺丝钉——钳工学徒,陈苟。
钳工,讲究的是'稳、准、狠'！我的师傅赵建国背着手在我身后踱步。他个子不高,精瘦,背有点佝偻,脸上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像淬了火的钢珠般亮。手里这把锉刀,就是你吃饭的家伙什儿！心浮气躁,它就是个废铁；沉下心,稳得住,它就能给你锉出个金饭碗！
我屏住呼吸,全身力气集中在锉刀上。眼前这块铸铁毛坯就是我的考题——锉出标准平面。锉刀推出去,角度稍微歪一丝,留下的痕迹就像狗啃的。
赵师傅那双鹰眼在我手腕和锉刀面上来回扫。他不用尺子量,就那么看着,就能知道你锉下去几分几厘。
手腕！手腕是死的吗要活！跟那太极推手似的,劲儿是透进去的！他猛地拍我胳膊肘,差点让我锉刀飞出去。腰马合一！下盘生根！你当这是绣花呢这是跟铁疙瘩较劲！
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也不敢擦。车间里天车在头顶隆隆滑过,震得地面发颤。冲床哐当哐当砸着,空气里飘着金属粉尘和冷却液的怪味儿。各种机器嘶吼、铁器碰撞的噪音吵得脑仁疼。
这就是我的战场。
苟活的第一要义：融入环境,掌握规则,然后——掌握一门能让你饿不死的手艺。在这个钢铁丛林里,钳工手艺就是我的护身符。
赵师傅是厂里有名的八级大工匠,技术顶尖,脾气也硬。他带徒弟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刚开始那几天,我笨手笨脚没少挨他的烟锅子和唾沫星子洗礼。
陈苟！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机油划线要胆大心细！尺寸吃透了再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