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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常规单子上的数值刺得人睁不开眼。再生障碍性贫血。医生推了推眼镜,和孩子的病...有些关联,可能是遗传,也可能是长期接触有害物质。陈水生忽然想起家里的老房子,墙皮剥落的厨房里,煤炉常年烧着,妻子总说油烟味重,可他舍不得买抽油烟机。还有工地的油漆桶,有时带回家装杂物,桶壁残留的化学药剂,会不会早就渗进了他们的生活
父亲把废品站的三轮车卖了,换了两万块钱,塞给陈水生时,纸币上还沾着铁锈味。老人瘸着腿说:当年你娘生你时难产,我也是借遍了全村。话音未落,废品站的老板追出来,说少算了旧轮胎的钱,两个男人在巷口拉扯,陈水生看见父亲裤脚露出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像朵开败的花。
那天夜里,他蹲在医院楼梯间啃馒头。冷掉的馒头硌得嗓子疼,他忽然想起结婚时的喜宴,林小满偷偷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他,说水生爱吃肉。可后来日子紧巴,她总说自己吃素习惯了,直到今天护士说要给她输血,他才知道她早就贫血到不行,却把家里唯一的鸡蛋煮给了囡囡和公婆。
搅拌机的轰鸣又在耳边响起。这次工头没让他请假,说你不来,这面墙没人砌。他握着砌刀的手在发抖,水泥浆滴在钢筋上,凝固成深灰色的疤,像极了囡囡化疗时,手背上扎针留下的淤青。中午休息时,他躲在脚手架后面啃馒头,看见手机里妻子发来的照片:囡囡剃光了头发,戴着粉色的帽子,举着蜡笔在纸上画爸爸妈妈,还有一只歪歪扭扭的布熊。
第三章
落雪的窗台
初雪那天,囡囡走了。
监护仪的滴滴声变成绵长的线时,林小满正把热好的小米粥端到床头。陶瓷碗摔在地上,碎成锋利的片,混着金黄的粥,像极了女儿上次画的太阳。陈水生听见母亲的哭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苍老而破碎,像被风吹散的经幡。父亲蹲在墙角,手里还攥着给孙女折的纸飞机,机翼上歪歪扭扭写着囡囡坐飞机,铅笔痕被泪水洇开,变成模糊的灰。
火化炉的门关上时,他忽然想起女儿第一次叫爸爸的场景。那时他刚从工地回来,浑身是灰,女儿摇摇晃晃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喊着爸爸,小手掌蹭过他的脸,留下两道干净的印子。现在那些印子没了,只剩下骨灰盒里冰冷的粉末,装在最便宜的檀木盒里,盒子边缘还带着毛刺,扎得掌心生疼。
林小满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她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吃不下东西,每天靠输血维持。陈水生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老房子的房产证压在高利贷那里,换来了最后一个疗程的费用。那天夜里,妻子忽然清醒了些,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水生,其实上个月我就知道了...第二个孩子,没保住。他的指尖触到她小腹上淡淡的妊娠纹,那是怀囡囡时留下的,现在却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