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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散落着几户人家,低矮的土坯房顶升起袅袅炊烟。空气中飘来农家早饭的香气,是柴火灶熬煮的米粥和新蒸出的粗面馒头味道。李哲走到第一户人家的柴扉外,站定。院里有只黄狗警惕地吠叫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单手托起布袋,微微垂首,低声道:阿弥陀佛。
门吱扭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黝黑朴实的农妇脸庞。她上下打量着门外这个身形瘦高、穿着破旧僧衣的年轻人,尤其目光在他清秀却明显带着书卷气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他脚上那双格格不入的、露着脚趾的草鞋。农妇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和犹豫,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便迅速关上了门。门栓落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小石头砸在李哲心上。
他默默站了片刻,转身走向下一户。这次开门的是一位老汉,叼着旱烟袋。老汉看到李哲的装扮,咧开缺了牙的嘴,嘿嘿笑了两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哟,和尚小师父,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个吃苦的样子啊念经能填饱肚子不笑声粗嘎,在清晨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哲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他垂着眼,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再次低声道:阿弥陀佛。老汉似乎觉得无趣,摆摆手,也关上了门。
第三户人家门口,几个总角孩童正在泥地上追逐嬉闹。看到李哲走近,他们立刻停下游戏,像发现新奇玩具的小兽般围了上来。一个胆大的男孩伸出沾满泥巴的手指,几乎戳到李哲的衲衣上,咯咯笑着嚷道:快看!呆和尚!呆和尚来了!其他孩子也跟着拍手起哄,清脆的童音在空旷的山脚回荡:呆和尚!呆和尚!
呆和尚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扎进李哲的耳朵里。他托着布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孩子好奇又带着顽劣的眼神,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泥泞、脚趾冻得发红的草鞋。山风吹过,单薄的衲衣紧紧贴在身上,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布袋依旧空瘪,轻飘飘地拍打着他的腿侧。
连续走了几家,要么是漠然的摇头,要么是带着怜悯塞给他一个冰冷的、硬得像石头的杂粮窝头。李哲沉默地接下,放进布袋。那窝头的冰冷坚硬透过布袋硌着他的腰侧。他沿着村边的小路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条浅浅的小溪,几块大石头歪歪扭扭地架在溪水上,算是桥。他踏上湿滑的石头,草鞋底沾了水,更加不稳。走到中间,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猛地向前踉跄扑倒。
噗通!
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半边僧衣和裤子,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肩上的布袋也掉进了水里,那个硬邦邦的窝头滚了出来,在溪底的鹅卵石上沾满了泥浆。他狼狈地坐在冰冷的溪水里,水花四溅。不远处,那几个孩童还没走远,看到他摔倒的窘态,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哄笑:呆和尚摔跤喽!呆和尚落水狗喽!
李哲撑着溪底湿滑的石头,咬紧牙关想要站起来。冰冷的溪水贴着皮肤,带走身体里仅存的热量,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前,僧衣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满泥污,脸上也溅了泥点。那倒影里,哪里还有一丝清北才俊、理论物理新星的模样倒真像一个被命运开了个巨大玩笑的、彻头彻尾的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