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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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那栋老居民楼灰扑扑的,爬山虎在墙上织出大片的绿网。她推开二楼那扇漆皮剥落的绿铁窗探出头,马尾辫在晨光里晃荡,眼睛亮得能映出我傻气的倒影。
林骁！吵死啦！她喊,声音里却全是笑意,像沾了蜜。
废话少说,我单脚支地,拍拍后座光溜溜的金属架,快下来！带你去征服世界！
她噔噔噔跑下来,校服白衬衫洗得有点透光,风鼓起她的衣摆。她侧身坐上我的后座,动作轻巧得像只燕子落回巢。手指先是试探性地、轻轻揪住我腰侧的衣服布料,随着我猛地一蹬脚踏板,车子窜出去,她小小的惊呼声被风吹散,下一秒,两只纤细的手臂就紧紧环住了我的腰。
慢点！林骁你找死啊！她捶了一下我的背,力道软绵绵的。
抱紧了啊,林师傅发车！我故意加速,风呼呼地灌进校服领口,鼓胀着,带着少年人不知愁的轻狂。她能抱得多紧,我就骑得多快。车轮碾过梧桐树巨大的落叶,发出嘎吱的脆响。阳光穿过枝叶缝隙,在她仰起的脸上跳跃,光斑明明灭灭。那一刻,世界是一条无限延伸向前的柏油路,风是自由的,后座上她的温度是真实的,未来是金光闪闪、唾手可得的。我以为,这条路,我能载着她一直骑下去。
高中三年,那辆银灰色的自行车成了我们之间移动的堡垒。上学,放学,周末偷偷溜去江边看浑浊的浪头拍打堤岸,去旧书摊淘五块钱一本的武侠小说。后座的金属架,被她的校服裙子磨得锃亮。她喜欢在颠簸时把额头抵在我背上,闷闷的笑声透过薄薄的校服传过来,震得我胸腔发麻。
林骁,以后你发达了,会不会买四个轮子的车啊有次她这么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四个轮子有什么好我迎着风大声喊回去,努力让声音盖过链条的哗啦声,我就喜欢两个轮子的！前面是我,后面是你,多好！谁也塞不进来！
她没说话,只是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悄悄收得更紧了些。她的脸颊贴着我汗湿的后背,那一点温热和依恋,成了我整个兵荒马乱青春里,最笃定的锚点。我以为,这就是永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