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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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几颗拖着浓烟长尾的火球,如同天神愤怒掷下的标枪,无声地撕裂蔚蓝的天幕。它们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视觉几乎无法捕捉清晰的轨迹,只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热的、燃烧的刻痕。紧接着,更多的火球出现了,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血红与硫磺黄。它们并非直击海洋,而是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遥远的海平线之外,那片承载着人类文明的大陆方向。
没有声音。至少,隔着厚重的双层舷窗玻璃,那毁天灭地的撞击声被过滤成了遥远而沉闷的、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闷哼。但无声的毁灭更具压迫感。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遥远天际线上一道刺眼得无法直视的惨白强光猛烈爆发,瞬间吞噬了陨石本身和周围的一切。强光过后,是蘑菇云。难以想象的巨大尘埃云柱,裹挟着烈焰与岩石碎片,如同地狱中挣脱束缚的恶魔,狂暴地升腾、膨胀,直刺血红的天穹。一朵,两朵,十朵……它们连接成片,将整个远方的地平线彻底淹没,构筑起一道翻滚着死亡气息的、不断升高的黑色巨墙。
船体再次剧烈地、疯狂地颠簸起来。不再是刚才那种沉闷的呻吟,而是像被无形巨手抓住,狠狠抛向浪尖,又砸向深渊。脚下昂贵的波斯地毯仿佛变成了汹涌的怒涛,站立变得极其困难。陈星早已没了之前的倨傲,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抓住一根固定在甲板上的黄铜立柱,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大陆……完了……一个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叫起来,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恐慌。绝望像瘟疫般蔓延,船舱彻底变成了炼狱。人们哭喊着,咒骂着,相互推搡践踏,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向甲板,冲向那些能带他们离开这艘正在变成铁棺材的游轮的救生艇。
我被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涌向通往上层甲板的楼梯。混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撞了我一下,是托尼,那个总是笑呵呵、在厨房里挥舞大勺的菲律宾胖厨子。他脸上沾着不知是油污还是血渍,平日圆润的脸颊此刻绷得死紧,小小的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动物般的求生欲,他看也没看我,像颗炮弹一样撞开前面挡路的人,拼命向上挤去。
甲板上混乱的程度是船舱内的十倍。海风不再是带着咸腥的抚慰,而是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遥远陆地的焦糊与硫磺混合的恶臭,令人作呕。救生艇释放区,秩序荡然无存。穿着考究的富豪、名流,此刻撕下了所有文明的伪装,露出狰狞的獠牙。他们挥舞着手臂,尖叫着命令,保镖们组成人墙,粗暴地将试图靠近救生艇的普通船员、服务人员推开、踹倒。女人的尖哭、男人的怒吼、孩子的嘶喊,混杂着救生艇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构成了一曲刺耳的交响。
滚开！贱民！这是我们的船！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丝绸睡袍的老妇人,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糊花,歇斯底里地指着几个试图靠近一艘小型快艇的水手咆哮,她身旁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将水手推搡开。
我看见陈星像条灵活的泥鳅,凭借年轻和一股狠劲,竟然挤到了靠近一艘豪华救生艇的边缘。他猛地将一个挡在前面的中年男人撞开,对着艇上某个熟人模样的富豪急切地嘶喊：王叔叔！带上我！我爸是陈建明！他……话音未落,艇上的人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快艇的引擎骤然加大马力,激起浑浊的浪花,毫不犹豫地驶离了船舷,留下陈星绝望地伸着手臂僵在原地。
妈的！混蛋！陈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扭曲成一种极致的怨毒和恐惧混合的表情,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船舷栏杆上,指节立刻渗出血丝。
一艘又一艘救生艇,满载着特权阶层,在混乱和咒骂声中仓皇逃离。巨大的游轮,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倾斜,如同垂死的巨鲸。冰冷的海水开始漫上倾斜的甲板,舔舐着绝望者的脚踝,预示着它最终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