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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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晾满工装的城中村天桥,咸鱼干在铁丝网上摇晃。1024号是贴满通渠广告的握手楼,天台铁门挂着锈锁。王鸿飞翻过护栏时,风掀起防雨布,露出成排的君子兰——用健力宝罐子栽着,泥土里插着燃烧过半的红烛。
鸿飞哥!林思语从水箱后探出头,扎着碎花围裙,手里铝锅腾起白雾,食碗猪脚姜啦,补元气的。她掀开锅盖的动作令腕上红绳浸了水汽,像凝固的血珠。
塑料凳吱呀作响。王鸿飞咬下颤巍巍的姜块,甜醋灼烧着空荡的胃囊。林思语突然起身,褪色牛仔裤绷出青涩曲线。她踮脚摘下水箱缝里的铁盒,抖出张泛黄的报纸——1992年《惠州日报》,头条照片里戴红领巾的少女捧着奥数奖杯,笑容比身后的木棉花还要耀眼。
阿妈换肾要十五万。她摩挲着报纸边缘,太子城夜总会底薪八百,小费对半分。碎花窗帘被风掀起,露出对面娱乐城霓虹灯牌,公主二字缺了王旁,在晨雾里闪烁如血色残阳。
货轮汽笛第三次鸣响时,林思语掏出电子表校准时间。她解红绳的动作让腕部旧伤再次渗血,却将绳子系在王鸿飞军用水壶上:带着这个去宝安北人才市场,别说当过兵。转身时白裙摆沾了铁锈,像朵开到颓靡的栀子。
王鸿飞攥着红绳走下天台。巷道里贴满重金求子广告,晨跑的老伯突然栽倒在早茶档前,肠粉蒸笼依旧白雾袅袅。他弯腰搀扶时,瞥见老人西装内袋的劳力士幽光浮动——秒针跳动声与林思语的电子表重合,在这个初醒的南国清晨,谱写出特区荒诞的奏鸣曲。
台风在罗湖口岸掀起十米高的浪墙,王鸿飞抹去糊住视线的雨水。二十三个印着青鸟图腾的集装箱正在蛇口码头卸货,那些冷冻箱内部结满霜花,裹尸袋形状的医用保温箱被叉车推进仓库。他攥紧偷拍的富士一次性相机,后颈突然贴上冰冷的金属管。
兵哥哥,你裤脚滴下的冰渣暴露了。带着桂柳口音的越南女人吹散枪口硝烟,白灼虾般蜷曲在集装箱顶的扒手应声坠落。货轮鸣笛声里,陈年弹片在阿飞颈椎深处震颤——这分明是二十年前对越反击战中,炊事班老班长唱的西南官话小调。
诊所手术灯骤然亮起,林思语把最后一支白蛋白推进母亲血管。泛黄的点滴管倒影里,急救床上血肉模糊的男人右手缺失三根指节,正是三小时前在她旗袍衩口塞千元港币的台湾客商。护士长抓起浸透血污的纱布,消毒水腥气突然与记忆重合——1991年沙头角无名碎尸案的证物照片上,也飘着这种掺入海藻的异样芬芳。
台风掠过鹿丹村握手楼时,林思语正在第六次擦拭那双红底鞋。防水台夹层里的准考证已被体温烘干,弟弟的证件照在暗红色衬里上洇出朦胧光晕。对面天台晾晒的的确良衬衫突然飘落,露出王鸿飞与老刘蹲守的身影,两人身前的电磁波探测器正对着金豪物流的冷冻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