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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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经理,程砚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他惯有的、属于学院派的那种温润和理性,这个‘拟建中’和‘规划以政府最终文件为准’,风险系数具体怎么评估周边配套,尤其是交通和社区成熟度,似乎和宣传册上的描述有些出入。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摊开在玻璃茶几上的彩色宣传页,那上面印着绿树成荫的儿童游乐场和便捷的地铁口,一派虚假的繁华。
小刘脸上的职业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像被熨斗烫过一样重新展开,弧度更大：哎哟程先生,您是搞研究的,严谨！理解理解！不过呢,您看这位置,他身子前倾,手指在平板地图上划拉着,离未来的地铁十八号线规划站点,直线距离不到八百米！政府文件都公示了,板上钉钉的事！育才小学,那可是市教育局今年的头号重点项目,资源倾斜力度您想想现在就是最好的窗口期,等真建好了,这个价翻个跟头您都摸不着边儿！
他的唾沫星子在阳光里飞舞,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炮弹,精准地轰炸着城市中产父母心底最深的焦虑。我胃里一阵翻搅,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沙盘区。那边,一个穿着精致套裙、拎着名牌包的女人,正指着另一套更大户型的模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来：……对,全款。孩子明年就上一年级了,等不起。她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矜持地点点头。售楼小姐脸上的笑容,比对我们绽放得灿烂十倍。
窗外的城市在热浪中蒸腾,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程砚还在和小刘低声交谈着什么容积率、绿化率、学位锁定年限,那些词汇钻进耳朵,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小刘那句不断回响的话：……下手得趁早……翻个跟头您都摸不着边儿……还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全款。像两把冰冷的锥子,交替着扎进心脏。
苏晚程砚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肘。
我猛地回神,才发现小刘已经结束了滔滔不绝,正殷切地看着我。
苏小姐,您看……意向金可以先交一点,把房源锁住他试探着问,笑容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紧迫感。
喉咙像是被一团粗糙的棉花堵住了,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程砚接过话头,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我们再考虑一下,尽快给您答复。麻烦您了,刘经理。
走出那间亮得晃眼、空调冷气开得十足的售楼处,热浪轰地一声迎面扑来,像一堵厚重的、滚烫的墙。阳光白花花地砸在眼皮上,一阵眩晕。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指尖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