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20页)
爱吃猪大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抱着头缩在院角,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腊月里的风,像裹了冰碴子的鞭子,抽得人脸皮生疼。王家庄里,老王家那破落院门上歪歪扭扭贴着的囍字红纸,被这风扯得刺啦作响,眼看就要吹秃噜了边儿。
院里倒还算热闹,挤着几张借来的八仙桌,几个沾亲带故的婶子大娘正嗑着瓜子闲唠嗑。今儿是老王家闺女小芳出门子的日子。新娘子小芳,穿着身借来的、袖口边儿已经磨得有些发亮的红棉袄,紧绷绷裹在身上,脸上扑着厚厚的廉价香粉,硬是盖不住那股子熬夜熬出来的青黄气。她局促地站在堂屋门口,手指死死绞着那块同样半旧的嫁衣红盖头,指节都发了白。
院子里,最扎眼的就数那只红漆大木箱子了,刷漆的手艺不咋地,颜色红得有点贼,花花绿绿的新被褥从没盖严实的箱盖缝隙里挤出来一点边角。箱子不大,却像个秤砣似的压在当院泥地上,引得几个看热闹的婆娘探头探脑。唯一像点样子的,是箱盖上搁着的那对用红绸子小心裹着的新暖水瓶,瓶胆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冷淡的光。
老王头,小芳她爹,一张老脸瘦得像刀劈斧削过,沟壑深得能藏住烟灰。他蹲在东墙根儿底下,闷头抽着旱烟袋,烟锅子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他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死沉沉的灰败。烟雾缭绕,遮不住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袖口上磨出来的破洞。
爹,老大王建国,村里人都叫他大柱,壮得跟头没完全驯熟的黑牤牛似的。他蹭到老王头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烦躁,栓柱那头儿……咋还没信儿他眼睛瞟着那只嫁妆箱子,又像被烫着似的飞快移开。人家那头催了好几遍了,礼金…咱啥时候给送过去再拖下去,怕是要黄汤!
老王头眼皮也没抬,只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模糊不清,像卡着块陈年老痰。他抬了抬下巴,朝着那只红木箱子点了点,烟锅杆儿微微抖了一下,几点滚烫的烟灰无声无息地落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
大柱那双蒲扇似的大手倏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咔吧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像几条蛰伏的怒蟒随时要破皮而出。他猛地扭过头,不再看爹那张沟壑纵横、沉重得如同凝固了所有苦难的脸,也不再敢多看那只刺目的红箱子一眼,咬着后槽牙,把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闷气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他在心里对自己吼:忍!为了栓柱那头能成,为了自己能娶上媳妇,今天打死也得把这口气咽下去!
就在这当口,门外猛地传来一阵喧闹,锣鼓点子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带着乡下办事事特有的那种喜庆又俗气的劲儿。
来了来了!接亲的来喽!不知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