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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又一页。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最简单朴素的劳动:割麦、晒粮、挑水、修圈、喂猪、买药……每一笔后面,都附着那个代表承诺和清白的鲜红印记。没有花哨的言语,只有劳作本身最原始、最沉重的分量,无声地摊开在祖宗牌位之下,摊开在每一双或浑浊或精明的眼睛前面。
三叔公翻动纸页的手指,越来越慢。他那张因震怒而绷紧的、沟壑纵横的脸,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揉搓着,慢慢地松弛下来,皱纹更深地堆积,最终只剩下一种近乎茫然和疲惫的灰败。他抬起眼,目光不再锐利如刀,反而有些涣散,缓缓扫过祠堂里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那些刚才还充斥着鄙夷和猎奇神情的面孔,此刻都像是被冻住了,只剩下错愕和一种难堪的沉默。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没有人说话。连那些最爱嚼舌根、传闲话的婆娘们,此刻也都紧紧闭上了嘴巴,眼神躲闪着,不敢再与我对视。只有祠堂深处,那些高高低低、沉默矗立的祖宗牌位,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幽暗的影子,仿佛也在无声地俯视着这场闹剧。
死寂,无边无际的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我挺直了腰背,迎着那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账,记在这里了。脏的,我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骤然变得僵硬或躲闪的脸,又是谁的心
没有人回答。只有那本摊开的红牡丹笔记本,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和鲜红的指印,沉默地燃烧着,像一簇无声的火焰。
祠堂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和无数道目光隔绝开来。清冷的夜风猛地灌入肺腑,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和泥土、稻草的气息。我拖着那条依旧沉重刺痛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田埂上。月光清冷如水,泼洒下来,将蜿蜒的小路、沉默的稻茬和远处房屋模糊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脆弱的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