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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尘埃落地,不过如此寂静无声。
那晚华灯初上,丝竹声与浓郁脂粉气混合纠缠时,大帅被一群武装严密的军官簇拥着踏入海棠春,笑声粗嘎刺耳,身上的军装缀满徽章晃得人眼晕。许文端着白玉酒壶上前,脚步刻意放得虚浮不稳,衣袖遮掩下冷硬的匕首在臂间隐隐绷紧。大帅伸出肥腻、带着粗重金戒指的手拽住她的胳膊拖入角落时——
风声、惊呼、刺耳枪响……所有声响瞬间炸裂、模糊。肩头重锤般的贯穿剧痛撕裂一切感官。意识坠入黑暗前,仅存的感知是那把沉重镶嵌宝石的勃朗宁手枪在大帅松开指缝、无力向地毯垂落时。她的匕首已在他厚实脖颈一侧稳稳没入,匕首柄的冰冷花纹直抵皮肉。
整个大堂像被投入沸腾油锅炸开锅的油星,混乱尖叫声嘶力竭。许文倒下去时视线开始被血色染红,沉重发僵的伤口也突然变得不那么真切。她在颠倒混乱的视野缝隙里穿过奔跑惶急的人群腿隙和散落的杯盘狼藉,撞见那个冷眼在门口一瞥后冷漠抽身而去的侧影——他暗色的身影依旧挺直利落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薄薄刀脊。
原来那把刀,最终要刺穿的,只有她自己的心。
血似乎不再流得那么迅疾。寒冷一层层从躯干深处泛上来,卷走了肩头的灼烫和意识深处那点尖锐的痛苦。严书衡那无情的冷眼和他没有丝毫犹疑径直转身消失的背影,反倒在她即将完全冰封的思绪中渐渐模糊了。如同在暴风雪里跋涉太久的人偶最终冻僵在地。
意识最后剥离之际,如同退潮般离开她瘫软无力的躯壳,轻盈盘旋向上。一幕场景不可思议地异常清晰凝固在她眼前:是初遇那个风雨交加的破败山神庙前,那个男人沾着泥水的冰冷皮靴停驻在廊下污浊积水前,自己那件被泥点污浊得狼狈不堪的破旧裙角,以及他低低沉沉、裹着冷意与重量的两个字:过来。那声音沉冷如命定判决,穿透山茶卑微泥泞、山穷水尽的短暂一生,贯穿了许文七年所有血泪、挣扎、暖意与背叛。
原来所谓七载情深,是有人执棋而布下迷阵,她却用血肉步步写尽痴妄。
所有翻腾的恨意、炽热的余烬、以及临命终时那点无望的牵念……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风化,碎成飘飞的齑粉。这七年时光,如同一滴滚在刀刃边缘上的血珠,徒劳地圆滚一圈,最终不过沿着寒刃利落坠地,无声无息碎在烂泥里,只留下这满身伤痕。这漫长的一生,她给两个名字捧上了一颗心,到最后,却谁也没有给她一丝善心眷顾。连收梢都是一片虚无空白。
意识彻底熄灭于无边混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