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别开脸,死死盯住车辙下飞扬的黄土。弟弟…弟弟是什么
那枚沉甸甸的煮鸡蛋终于登场了,像个迟到的嘲讽,也像个荒谬的预言。
麦子割倒了,金黄的谷粒入了仓,天地间那股浓烈的、成熟与死亡交织的气息被秋天清冷的空气冲淡。日子一天天沉下来,像浸透了水的棉花。我妈李秀英的肚子渐渐隆得醒目,成了张家小院里一个突兀的存在。奶奶的目光几乎长在了那隆起的弧度上,紧张又狂热,时常隔着布褂子去摸,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那天,村里来了个收老物件的小贩,叮叮当当地敲着小铜锣。奶奶像是被那锣声烫着了,猛地想起什么,一溜小跑钻进她那间黑洞洞的卧房,在箱柜顶角一顿乱刨。
过午时分,奶奶破天荒地没去午睡。她罕见地踱到灶房门口,眼神在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上溜了一圈,浑浊的三角眼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她从油腻的围裙兜里摸出个东西——一枚溜圆的鸡蛋。蛋壳在阳光下发着温润的光。
我正蹲在院角给鸡拌食,看见她手里的鸡蛋,手里的木勺哐当掉进瓦盆。奶奶根本瞧都没瞧我这边。
灶膛里的火舌跳跃着,舔着乌黑的锅底。奶奶舀了一大瓢凉水倒进去,发出刺啦啦的声响。她盯着锅里开始冒起的小泡,那枚鸡蛋被她托在掌心,掂了又掂,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郑重,像在掂量一块金疙瘩。水从微沸到滚开,烟气蒸腾起来。奶奶这才像下了天大的决心,动作轻巧得近乎虔诚地,将那枚蛋滑入了沸水中。
我的心也被那滚水一起烫着。鸡蛋,是张家饭桌上的圣物,只属于我爸张建军的神品。奶奶甚至舍不得让她臆想中的金疙瘩——我妈肚子里的儿子吃上半个,今天竟然煮了!给谁
水滚着,蛋在水中沉沉浮浮。水汽熏得奶奶眯起了眼,浑浊的眸底似乎有极复杂的光一闪而过。
煮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粗陶碗,带点豁口的那种,把锅里翻滚得厉害的鸡蛋用漏勺小心地捞出来,白乎乎一团还在冒着滚烫的热气。她没在冷水里浸,就那么直接端着烫手的碗,像端着一碗稀世珍宝,脚步又轻又快,直接朝堂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