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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冰冷的砖墙贴着后背。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褪成了斑驳的黑白照片,只有那几张钞票的鲜亮颜色,奶奶狂喜扭曲的笑容,我爸骤然活泛起来的神情,变得无比刺眼,刻刀般狠狠戳在心上。那冰冷的红皮小本本,那个智力残疾的标签,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狰狞起来。原来…真的是这样。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回去的路上,气氛完全不同了。奶奶坐在驴车中间,像凯旋而归的女将军。夕阳把她的脸涂得金光灿灿,话多得像河开了闸。
建军哪!开春就把西屋拾掇出来,做娃儿的房!亮堂!多打两个眼通风!
他王婶家儿子去年生的胖小子,咱看看人家那摇篮是啥样式的!
名字!名字得好好琢磨!有山长河还是叫个带金的字招财进宝,压得住福气!她咂着嘴,眼光粘着我妈的肚子,亮得吓人。我妈李秀英仍旧抱着那个小花包袱,目光飘在飞驰而过的、越来越熟悉的田野上。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一绺贴在汗涔涔的额角。
那点微不可见的涟漪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只剩下木然。她的身体,像是变成了一个承载张家带把儿孙子的工具容器。
我爸张建军赶着驴车,鞭梢在风里轻轻晃悠,再不抽空响。他甚至哼起几句不成调子的小曲儿。赶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扭过头,第一次,眼睛里真真切切映出了角落里的我。
杏儿…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有点干涩,但努力挤出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往后要有弟弟了!你是大的,要让着他,护着他,听见没
风把我脸上的碎发吹起,有点痒。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一把混着沙石的泥块堵住,又疼又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弟弟弟弟来了。那张冰冷的红皮残疾证,我身上这件旧得发白的旧褂子,灶房里永远没我份儿的油水…所有赔钱货的东西,以后都要套在弟弟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