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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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一个。
起步如同困兽的挣扎。租来的车库角落里堆满了杂物,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刺鼻的机油和机器过热散发的淡淡焦糊味。我们几乎搬空了所有积蓄,加上那笔竞赛奖金,从旧货市场淘来了三台嗡嗡作响的二手服务器。夏天车库热得像蒸笼,汗水滴落在敲打键盘的手背上,我们像两个疯魔的工匠,徒手在赛博空间的开荒地上堆砌未来。
第一个微弱希望的信号灯闪烁在加州午后的电话里。通用旗下的Cruise无人驾驶项目负责人嗓音清晰。Cruise,通用之子我的心跳骤然收紧了一下,对,通用之子。沈澈握着廉价话筒的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他用尽全力才挤出这句应答。电话挂断瞬间的忙音尖锐撕裂空气,车库一片静默,只有三台老伙计低沉运转的嘶鸣。
我和沈澈几乎同时跳起来。没有欢呼,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狂野地擂动,像困久了的兽嗅到了出口的风。我们撞在了一块,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彼此对视,看到对方眼中烧得通红的光。巨大的不真实感和滚烫的兴奋混杂着,几乎让人眩晕。沈澈狠狠捶了一下旁边堆放的服务器机箱,成了！那一声闷响在空旷的车库里激荡出久久的回音。机箱嗡鸣依旧,像被唤醒的巨兽初次低吼。风从敞开的大门涌入,带着滚烫的柏油和汽油味道,那是离现实最近的方向。
沈澈的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地裂开,露出一排牙齿,映着加州刺目的阳光。阳光同样晃着我的眼,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和咸涩的汗水混在一起流进嘴角,味道复杂难言。
Scc
AI的野心如藤蔓般疯长,缠绕着旧金山金融区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一路攀升。冰冷的写字楼顶层,我推开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只听见沈澈清冷的声音还在回荡：……预计年度市场渗透计划,下季度投放资金再翻倍,目标锁定……林总汇报戛然而止,沈澈转过身,眉头习惯性蹙起一个刻痕,像面对某个棘手的运算方程。正好,有个方案,需要你签字。
新来的市场VP,一个金发女人,适时地推过一份文件。墨色图表印在昂贵的道林纸上,线条如同垂死挣扎的心电图陡然后扬,标注着一个个天文数字的增长预期。沈澈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旧金山连绵起伏的楼宇和海湾,阳光刺目。他微侧着头,阳光流泻在他剪裁完美的西装上,勾勒出冷硬的边缘轮廓。数据业务井喷,是赢家通吃的时代,不是精打细算的时代。他语调平缓,每个字都像反复打磨过的精钢,Scc的血液里需要烧钱的基因。
指尖擦过道林纸上Q4预算申请那一行冰冷的数字,我捏着文件的指尖微微颤抖。基因是双螺旋结构。我推开文件,纸张滑过大理石桌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哧声。用户数据沉淀、算法迭代效率、团队向心力……我们不是赌徒,不能永远期待翻倍的下注换翻倍的赢面。我环视会议桌旁那些年轻躁动的脸,那些沈澈从华尔街和硅谷挖来的、渴望着最快速度缔造神话的精英们。他们此刻都沉默着,眼神却如同实质的探针。高速跑车也要有刹车片。我在他们惊愕的眼神中站起身,抓起我的黑色文件夹——里面是我们最初三个月在车库里逐笔审核每一笔支出的表格,否则,冲出跑道的时刻就是粉身碎骨的起点。
沈澈嘴角那点惯有的弧度彻底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陌生、失望,混合着某种不容置喙的坚决。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寂静中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嗡嗡低鸣,那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