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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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休学的决定像一枚炸弹,把我那间安静的书房轰然炸开。
卡耐基梅隆的录取通知书镶着金边,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曾经是我们一家人视线骄傲的焦点。我把电脑屏幕转向母亲,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试图把那份在黑客松上拿到的10万美元奖金描绘成通往罗马的康庄大道。窗外是匹兹堡灰蒙蒙的秋色,屋里暖气嘶嘶低鸣,却驱不散弥漫开来的冷。
只差三门课,三门！母亲声音陡然拔高,她放下擦拭花瓶的软布,那个习惯性的、象征生活秩序稳定的动作没能完成。花瓶停在半空,折射出窗外一道冰冷的光,薇,文凭不只是纸！是铺路石,是敲门砖,是你以后万一…万一失足时的退路！她的眼睛红了,那不是单纯失望的水汽,更像一种被背弃的锐痛,目光锥子一样扎在我身上,你现在放弃,将来会像我当年看着你爸被实验室优化裁员…只能看着！泪水在她眼眶倔强地打着转,就是不肯掉下来,我不懂你说的AI风口,我只懂人要有根！
客厅角落,父亲坐在他的旧扶手椅里,面前摊开着厚厚的电机工程手册。他没抬头,镜片反射着台灯冷白的光,但搁在书页上的指尖微微蜷了蜷,指节泛白。你妈说的对。短短四个字,带着一种沉沉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他不是责备,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山岳倾颓般的疲累,我拼掉半条命供你读到这里,不是看你去赌一个‘可能性’的。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我心一横,猛地拉开背包拉链。黑客松赢下的那些崭新、脆响的美钞被我用力拍在实木餐桌上,声音大得吓人,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纸张特有的气味散开。这是我的根！我的声音在自己听来都有些尖利,这里能长出你们没见过的树！
父亲的目光终于从书本上抬起,越过那堆代表着离经叛道的钞票,落在了我脸上。那眼神疲惫、陌生,像一个刚在沙漠跋涉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尽头,却发现是更加荒芜的海市蜃楼。他没有再说话。
那堆钱躺在桌子上,讽刺地散发着油墨的气味,像一个烫手又冰冷的战利品。
再见到沈澈是两个月后,校园咖啡馆空气混着劣质豆子和糖浆的甜腻。他风尘仆仆,刚从另一个竞赛飞回来,MIT衬衫袖口蹭了点机油,脸上却丝毫没有倦色。他把一台厚重的黑色笔记本重重推到我面前,屏幕亮着,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代码雏形里激烈搏动——构建全世界AI算法的基石平台,训练数据的管理中枢。Scc
AI,这是名字,也是野心。他语速飞快,眼睛像两颗点燃的黑曜石,那光芒几乎让人灼痛。
我看着屏幕那几行跳动的代码,又看向他眼中势不可挡的火焰。心底某个沉寂许久的角落猛地一撞。那一刻,桌上是廉价但苦涩提神的咖啡蒸气,耳畔是母亲那句沉甸甸的你爸被优化,空气里是另一个梦想即将燎原的气息。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过去,握住了屏幕上那个虚拟的、名为Scc的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