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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冲入隧道,蓝红顶灯的光芒疯狂旋转,把隧道壁上的污渍和水渍照得像活动的伤疤,刺耳的鸣笛被洞壁不断反射放大,刮擦着神经。车灯如同两道探照光柱扫过,其中一道,不偏不倚地穿过洞口外那些杂乱围挡的缝隙,直直打在我脸上。
光芒刺眼。那一瞬间,在光暗交替的晕眩里,我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雨衣的高瘦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救护车后方翻腾的红色光晕里,如同一截没有影子的木桩。那人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油布伞,伞骨末端滴着水珠,在急速掠过的强光下闪烁着尖锐的反光。伞面倾斜,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和上半身,只露出笔直的裤线下方一双沾了些泥点的、黑色锃亮的皮靴,踩着隧道边那湿滑漆黑的沥青。
他像个从城市防洪大堤工程图册里走出来的管理员,或者来自上世纪工程档案室的幽灵职员。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油布伞下,一个被分割开来的世界便已经形成。伞面边缘滴落的水珠击打地面,在刺耳的救护车笛声间隙里发出几乎无法察觉、但又规律得令人心悸的啪嗒、啪嗒声。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短暂地停跳了一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从头顶心一路浇到脚底。那种感觉就像幼兽在黑暗森林中第一次瞥见猎食者冰冷的竖瞳,刻进了骨髓深处。
救护车的灯光飞速掠过,刺眼的光柱和浓重的黑影轮番扫过隧道深处。就在那一明一暗的间隙里,那个撑着油布伞的高瘦身影,消失了。像被那刺耳的笛声震散的一团水汽,蒸发在光暗交错的隧道中,只留下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的那种冰冷、陈旧的气息——如同刚刚打开了一口尘封已久的铁皮档案柜。
隧道恢复了他来时惯有的阴冷,只余下救护车凄厉的笛声在洞壁间反复撞击,最终冲出另一端的洞口远去。水声还在流淌,滴答,滴答。
口袋里的银剪刀安静了下来。那诡异的震动停止了,它重新变得冰冷、沉重,像一块失去了活性的金属疙瘩。我甚至不敢去确认它的状态,只是紧握着口袋壁,指节僵硬得发白。虚脱感和莫名的寒意依旧缠绕着四肢百骸。
第二天下午,我刻意选择轮休。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晃到了市医院门口。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药物混合气息扑面而来,喧嚣的人声夹杂着低沉的痛苦呻吟,像一个巨大的生命熔炉。我将车子随便锁在角落的栏杆上。
踏进医院大厅,那种无处不在的白色灯光,白墙,反光的地砖,强烈的焦虑感与希望感混合的嗡嗡声浪,都让我浑身不自在。我不需要去找什么指示牌。跟着空气中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幻觉般的药香余韵,它夹杂在各色人流的体味、消毒水味、食物味里,像风里断了线的风筝,顽强又飘忽。
凭着这丝气味和内心深处的直觉,来到住院部区域。楼道里推着药车的护士脚步匆匆,穿着病号服的人或茫然或焦虑地走动。目光在密集的人群和病房门牌的模糊间隙中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