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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树那天,村里的老人们都来了,蹲在树下抽旱烟,看着少安和二柱子拿铁锯往树上拉。锯子咬进树干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老槐树在叹气。少安的手有点抖,总觉得对不起这棵看着他长大的树。
“别想太多,”刘师傅拍着他的肩膀,“树挪死,人挪活,这树帮你盖砖窑,是它的造化。”
树锯到一半时,突然从树洞里飞出只斑鸠,扑棱棱地吓了大家一跳。二柱子说这是树神显灵,非要再烧炷香。少安没拦他,看着斑鸠落在远处的塬上,变成个小黑点,心里突然敞亮了——该走的留不住,该来的挡不住,就像这砖窑,塌了还能再建,日子苦了还能再甜。
树放倒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树干粗得要两个人才能合抱,锯开时,里面的年轮一圈圈绕着,像少安走过的路,曲曲折折却一直往前。刘师傅摸着树干的截面说:“这木头好,能撑一辈子。”
晚上回家,巧莲给少安端来碗小米粥,里面卧着个荷包蛋,是用卖银元剩下的钱买的鸡蛋。“我今天去看我妈了,”巧莲坐在炕沿上给少安捶腿,“她说明天让我哥送些红薯来,说窑顶抹泥得用红薯面,结实。”
少安喝着粥,觉得这小米粥比县城饭馆的鸡汤还鲜。他摸了摸巧莲的肚子,突然说:“要是生个小子,就叫‘李向阳’,跟砖窑一起长大;要是生个丫头,就叫‘李杏花’,像塬上的杏花一样好看。”
巧莲“噗嗤”笑了,用手点着他的额头:“你倒想得远,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少安也笑了,窑洞里的煤油灯晃啊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贴在窑壁上的画,暖烘烘的。
拱模做好时,已经是四月底了。窑顶的拱券像座小拱桥,稳稳地承着上面的黄土。刘师傅站在拱券下,伸直胳膊量了量,说:“刚好,不多不少,能抗住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