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10/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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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神谙只觉面上更烫,他每说一词,皆如于其心尖最敏处轻击。端丽、聪慧、温婉、良善……其口中“世间至好之女”……每一特质似皆为其“量身定做”,抑或说,于其目中,她已然完美契合一切。此认知令其心慌意乱至极,一股热流于体内乱窜,又带一丝隐秘的、连己亦羞认的、裹蜜糖般的甜意。她只得垂首更低,假作全神贯注整理讲台散乱书简,指尖却不受控微颤,几握不住那轻飘竹简。
吴琼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小胖脸满纠结,显为“宁缺毋滥”此等雅言所困,然他抓住要点:“哦……那阿毅叔你须快些!否则好娘子皆被他人定走了!”他犹不忘己“终身大事”,补充道,带童子天真的执拗:“夫子我先定下!待我长成!我们说好了!”
白毅方压下的酸意又有点死灰复燃之兆,没好气地瞪了此小胖子一眼,语气带点咬牙切齿的威胁:“定何定!好生读你的书!再敢胡言,当心令你阿父加你两个时辰蹲马步!不,三个时辰!”他欲以“武力”相胁,然观宣神谙那羞窘欲缩的可爱模样,再看吴琼此懵懂无知、只认死理的小样,心中气亦莫名消了大半,唯余满满、几欲溢出的柔情与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奈。
一场由童言引动的“风波”,于一种心照不宣、浓稠化不开的暧昧中,暂画仓促句号。童子们似懂非懂,然为白毅那带“杀气”的目一瞪,皆缩了缩脖,乖觉坐回蒲团,眼观鼻鼻观心。宣神谙亦终借此片刻缓冲,勉力平复些许狂乱心跳,强作镇定抬首。颊上红霞未褪,如染上好胭脂,更衬得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带不自知的丽色。她不敢再望白毅,目光落于童子身上,声带一丝不易察的轻颤,努力维系夫子之平:
“好了,方才之事就过去了。今日的道理,大家要记在心里。记住夫子的话,看人看心,与人为善,知错能改。现下,取出描红本,将今日之字再认真写一遍。吴琼之字,”她微顿,声转温软,“力道沉雄,大家亦可学其认真用心。”
她巧转话题,将童子注意重引回沙盘笔墨。学堂内复响沙沙书声,气氛似复宁,然分明有物已不同。空气里浮着无形丝线,缠绕于静立后方的青衣男子与讲台素衣女子之间。
白毅未再离去。他默行至学堂后方,高大身影隐于光影交界,背倚糙冷土墙。目光却如最忠亦最贪的守卫,一瞬不瞬、带滚烫温度,落于讲台素衣身影。观其微红、于光下几透明的耳廓,观其偶因讲解笔画而微蹙的秀眉,观其纤白如玉之指握糙笔杆,于沙盘耐心一笔一划示范……每一幕皆令其心底暖流汩汩,前世孤寂冰冷似为此眼前鲜活温暖尽驱,唯余满心熨帖与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
她是他重生之全部意义,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源。然……吴琼此稚子之言虽可笑,却如细刺轻扎,提醒他那尚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须……加快步履。复仇之刀须磨,守护之盾须铸,而属他与她的未来……更要牢牢握于掌中,不容任何人觊觎,纵是不懂事的娃娃!
光阴于沙沙书声与窗外呜咽风声中悄然流逝。窗外日影点点西斜,为木屋镀上温暖厚重金边,光线转慵懒绵长。宣神谙观童子专注小脸,心中亦宁谧充实。此教书育人之价值感,是在乾安王府寄人篱下的压抑与那场未成婚仪带来的窒息中永难体会的。她于此,被需,被尊,被喜。唯……那道始终落于其身、灼热专注、似带实质重量的目光,令其无法忽视。她清晰感受其视线里的温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带着一种她不敢深究、却每每令其心尖发颤的浓烈占有欲。每每意识此点,其心跳便会骤失序,颊亦微烫,只得强令己将所有注意倾注于眼前课业与童子身上,不应那几欲将其融化的注视。
终,宣告课毕的钟声(一悬挂铜片被轻击)清脆回响于渐昏学堂,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