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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被狂暴的雨声瞬间撕碎、吞没,消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卧牛石沉默地伫立着,像一座无言的墓碑。
当杨茂才像一摊烂泥般被儿子杨树根和几个青壮后生七手八脚抬上那辆沾满黄泥的卡车时,天色已近破晓。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他紧闭着眼,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身体随着卡车的颠簸而无力地晃动,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只有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几声微弱呻吟,证明他还活着。
爹爹!你挺住啊!杨树根焦急地摇晃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寨子里几个老人围在一旁,看着杨茂才这副模样,都沉重地摇着头,低声叹息:唉……茂才哥这是……心气散了啊……
李干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看着车窗外渐渐被抛在身后的、破败沉寂的老磨盘寨,长长吁了口气,对着司机挥挥手:走吧!赶紧走!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悬!
引擎再次发出沉闷的咆哮。车轮碾过泥泞,车身剧烈地摇晃着,缓缓驶离这片被群山环抱、即将被彻底遗忘的土地。吊脚楼歪斜的影子在湿漉漉的车窗玻璃上扭曲、变形,最终彻底消失在铅灰色的雨雾和更浓重的山影之中。
杨茂才蜷缩在冰冷的铁皮车厢角落,头靠着同样冰冷的车壁。在剧烈的颠簸和引擎的轰鸣中,他紧闭的眼皮下,一行浑浊冰冷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滑过那刀刻般的深深皱纹,洇湿了衣领。
卡车在泥泞的山路上挣扎了近一天,当那座簇新的盘龙新村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疲惫不堪的村民们发出了一阵短暂的、带着茫然和虚脱的骚动。
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灰白色两层小楼,像列队的士兵,矗立在相对开阔的平坝上。硬化的水泥路面宽阔平坦,通向每一户。太阳能路灯的灯杆笔直地立着。篮球场、健身器材、贴着瓷砖的公共厕所……一切都崭新、规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现代秩序感。
到了!乡亲们!到家了!李干事跳下车,声音洪亮,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用力拍了拍车门,看看!政府给咱建的新家!水龙头一拧,清水哗哗的!开关一按,灯就亮了!再也不用爬山挑水,点煤油灯熏眼睛啦!
村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各自简陋的家当,脚步虚浮地走下车。他们穿着沾满泥点的旧衣服,站在光洁的水泥地上,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眼神空洞而无所适从。脚下的地太硬了,踩上去没有泥土的柔软和踏实感。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油漆、水泥和塑胶的味道,冲淡了熟悉的草木烟火气。太安静了,没有了山风掠过林梢的呜咽,没有了鸟雀清晨的聒噪,只有远处公路上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尖锐而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