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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张爷爷!我如蒙大赦,一把抓起那盒小小的膏药和打满酱油的瓶子,像捧着稀世珍宝,又像抱着滚烫的山芋,转身就跑出了铺子。直到跑出很远,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我才敢停下来,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土墙,大口喘气。手里那盒硬硬的药膏盒子,硌着我的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冰凉的踏实感。我低头看着它,纸盒上印着的黑色老虎图案威风凛凛,下面几个红色大字虎骨追风膏。就是它了!奶奶贴了这个,腿就不会疼了!这个念头像一束光,暂时驱散了心底浓重的阴霾。我小心翼翼地把膏药盒子塞进裤兜最深处,又把那瓶沉甸甸的酱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我的盾牌。做完这一切,我才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滚烫的、带着负罪感的钢丝上。
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沉甸甸地挂在村西头光秃秃的树杈上,把天空染成一片暖融融的橘红。我抱着那瓶沉甸甸的酱油,一步一步蹭回家,心口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蹦跶得厉害。裤兜深处那盒小小的膏药,硬硬的棱角抵着大腿,像块滚烫的烙铁,时刻提醒着我刚才做过的事。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奶奶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小竹椅上剥毛豆。晚风吹拂着她花白的鬓发,夕阳的余晖给她佝偻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听见动静,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回来啦酱油打着了
打……打着了。我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晒裂的豆荚,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径直走到八仙桌旁,把酱油瓶放上去。塑料瓶底碰到木头桌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钱够不奶奶随意地问了一句,手里剥豆子的动作没停,青绿的豆荚在她粗糙的指间发出轻微的脆响。
够……够了。我含糊地应着,手心又开始冒汗。那个铁皮饼干盒就在桌子角落,像一个沉默的、洞悉一切的证人。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它一眼。盒子好好地盖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里面少了一张崭新的二十元。那缺失的重量,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
奶奶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放下手里的毛豆,扶着竹椅的扶手,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慢腾腾地走到灶台边开始张罗晚饭。我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裤兜里的膏药盒子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我的皮肤,也灼烧着我的良心。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拿出来!快拿出来给奶奶!告诉她你是为了她!可另一个声音却怯懦地退缩:她要是问钱哪来的怎么办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再也不相信我了两种念头在我小小的身体里激烈地撕扯、打架。
晚饭吃得味同嚼蜡。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奶奶把炖得软烂的肉块往我碗里夹,自己只夹些土豆和豆角。我低着头,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那盒膏药仿佛在我裤兜里膨胀、发热,烫得我坐立不安。好几次话都涌到了喉咙口,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噎得胸口发闷。
饭后,我逃也似的溜回自己的小屋,连平时缠着奶奶听故事的劲头都没了。躺在小竹床上,黑暗中,眼睛瞪得老大,盯着房梁模糊的轮廓。窗外的虫鸣声格外清晰,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冰冷的方格。我翻来覆去,那盒膏药硌在身侧,像一块无法忽视的心病。口袋里的二十块钱,更像一个沉甸甸的、无法摆脱的罪证。我该怎么办明天偷偷把钱放回去可是……已经被我花掉三块了!这个念头让我瞬间如坠冰窟。恐惧和后悔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竹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像个惊弓之鸟。在家里,我尽量躲着奶奶,不敢和她对视。一听到堂屋里有翻动东西的动静,心就提到嗓子眼,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奶奶似乎和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讲着村里的事,或者安静地坐在门口择菜。她越是平静,我心里那根弦就绷得越紧,仿佛随时都会啪地一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