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祈凤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十月的风,像一把微凉而迟钝的锉刀,慢条斯理地打磨着澄大的银杏大道。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干爽的、属于秋日的尘埃味道,混杂着枯叶边缘微微焦糊的气息,还有远处隐约飘来的、新翻泥土的湿腥。阳光在头顶筛落,穿过层层叠叠、已然染上深浅不一金黄的叶片,在脚下铺出一条细碎闪烁、不断跃动的光斑之路。林默的脚步踩在这片光影交错的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陈旧、松脆的记忆表层,底下深埋着经年累月、几乎遗忘的酸涩。
十年了。
校门在身后合拢,将外面世界的车水马龙暂时隔绝。此刻,他不再是那个笔锋冷峻、被媒体称为都市暗影解剖者的畅销小说家林默,仅仅是十年前那个仓惶逃离、背负着沉重十字架的毕业生。胸腔里那颗东西跳得沉重而滞涩,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锈蚀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肺叶里那些属于城市、属于逃避、属于无眠夜晚的浑浊空气彻底置换出去,然而吸进来的澄大空气,清冽得近乎锋利,反而刮得喉咙深处泛起一丝久违的、生涩的疼。
林默!嘿!这边!
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微凉的空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活力。林默循声望去。不远处,曾经瘦得像根竹竿、如今却微微发福、脸颊圆润起来的陈建国,正挥舞着粗壮的胳膊,满面红光地朝他大步走来,像一团移动的、充满热情的暖色块。他胸前挂着的澄江大学百年校庆特邀校友铭牌,随着他略显笨重的步伐,在阳光下不安分地跳动反光。
老陈。林默嘴角扯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一个笑意,然而那笑容浮在脸上,并未真正抵达眼底深处那一片沉静的幽潭。他伸出手,被陈建国那只厚实、带着汗湿温热的大手用力握住,摇晃着,传递过来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现世的、热烘烘的实在感。
哎呀呀,瞧瞧,瞧瞧!大作家驾到!我们班就属你出息最大了!陈建国嗓门洪亮,毫不吝啬他的赞美,另一只手用力拍打着林默的肩膀,砰砰作响,那本《暗河》,啧啧,写得是真叫一个绝!看得我后脊梁骨嗖嗖冒凉气!就是太……太那个啥了点,阴郁!跟你上学那会儿似的,闷葫芦一个!他哈哈大笑着,目光越过林默的肩头,投向银杏大道更深的地方,语气忽然一转,带着点感慨,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想到,十年了……浅笑她……
这个名字像一枚冰针,毫无预兆地刺入林默的耳膜,瞬间冻结了他脸上那点勉力维持的浅薄表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陈建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讪讪地收住了话头,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和尴尬。
林默沉默着,没有接话,只是慢慢抽回了被陈建国握得有些发麻的手。指尖冰凉。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陈建国刚才看去的方向。
就在这条银杏大道的中段,一个新建的、尚未正式揭幕的圆形花坛中央,静静矗立着一座汉白玉雕像。距离尚远,只能看清一个清瘦、柔和的女性轮廓,微微侧着头,像是在聆听风穿过树叶的声音。阳光慷慨地倾泻在洁白的石面上,勾勒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圣洁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