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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一年正月廿一,大都的晨雾还没散,御史台的青石板就结了层薄冰。御史张养浩踩着冰碴往值房走,怀里的奏章硌得肋骨生疼——那是他熬了三个通宵写就的《劾漕粮疏》,字里行间全是江南漕粮被挪用的实证,最末页还粘着半张漕运司的粮册残页,墨迹被他的指温焐得发潮。
“张御史,您可算来了。”文书刘谦从值房跑出来,棉袍下摆沾着泥,手里攥着块被踩扁的墨锭,“刚才丞相府的人来过,说脱脱丞相午时要在府中宴客,让您过去陪席。”
张养浩的脚步顿了顿。他认得刘谦手里的墨锭——是上月他给刘谦的“松烟墨”,说是让他誊抄奏章时用,此刻墨锭上的裂纹里还嵌着砂粒,像是从地上捡的。“他们没说找我何事?”
“没说,只让您把‘要紧的文书’带上。”刘谦压低声音,往左右看了看,“昨晚我在御史台后院,看见丞相府的管家在烧东西,火光里飘出的纸角,像是您前几日让我核对的漕粮账册。”
张养浩的心沉了沉。他摸了摸怀里的奏章,封皮是他特意用的桑皮纸,厚实耐折,边角还盖了御史台的朱印——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后一点“规矩”,可在这大都城里,规矩早就成了能被随意踩踏的墨锭。
他走进值房,案几上的烛台还燃着半截残烛,烛泪在案面结成冰壳。案头堆着的卷宗里,有他收集的证据:平江府粮商的密信(说漕粮被丞相府截留三成)、淮河纤夫的供词(说看见粮船往丞相府后园卸货)、甚至还有刘老栓托人送来的布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丞相府用漕粮喂狗,赵五已死”。
“把这些收起来。”张养浩把卷宗塞进樟木箱,锁上时听见锁芯“咔嗒”响,像极了三日前他去狱中探望贺惟一时,牢门关上的声音。贺惟一当时趴在草堆上,背上的伤还在渗血,却抓着他的手说:“张御史,这世道总要有人递奏章,哪怕递到泥里。”
刘谦刚把卷宗收好,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一个穿锦袍的仆人站在御史台门口,手里举着块鎏金腰牌:“张御史,我家公子有请——丞相说,您要是不去,就把这腰牌当‘酒筹’用。”
张养浩认得那仆人——是也先帖木儿的贴身随从,三日前在丞相府后园,就是他按住赵五的胳膊,看着也先帖木儿踹碎了那粮夫的膝盖。“告诉公子,我随后就到。”他解下腰间的御史印,塞进刘谦手里,“若我未归,把樟木箱里的卷宗交给江南来的红巾教信使——他们今日午时会在南城瓦子口等。”
刘谦的手抖了起来:“大人,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