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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缚成孽债,同赴九泉寒。
【注:正文】
烟雨城的三月,雨丝总带着点缠绵的性子。斜斜织过青石板路时,会在绸缎上洇出浅淡的水痕,像谁在锦缎上未干的泪痕;钻进织坊窗缝时,又会缠着染缸里的靛蓝打转,把水色染得愈发沉郁。城西会馆的展销会正到热闹时,苏家展位的云纹锦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冰蚕丝织就的暗纹在天光下流转,时而如江底碎月,时而似远山含黛。
苏晚卿站在织机旁,指尖捏着枚银挑针。针尾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映得她鬓边的碎发都泛着柔光。她正替母亲补绣并蒂莲的最后几针——母亲的老花镜搁在旁边的竹篮里,镜片上沾着点染布的靛蓝,是今早调颜料时不小心蹭上的。晚卿,针脚得密,三十七针刚好,能顶岁月磨。母亲的话还在耳边,苏晚卿数着针脚,针尖穿过锦缎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第三十七针收尾时,她对着光轻轻吹了吹,针脚密得能数清每一道弯,线尾藏在莲心深处,不留半分痕迹——这是苏家传了三代的规矩,织锦如做人,功夫要藏在暗处。
苏小姐这手艺,怕是尚衣局的绣娘见了也要眼红。崔文轩的声音带着北方口音的硬朗,像块淬了冰的铁,突然撞进这江南的柔腻里。他刚从北方来,一身石青锦袍衬得身形挺拔,指尖拈着展台上的霞影红,指腹碾过缠枝莲的纹路时,指节泛着用力的白。他的目光在花瓣与她脸上各停了片刻,带着商人特有的掂量,听说苏家的染布秘法,能让色三年不褪
苏晚卿抬眼时,正撞见他眼底未藏好的算计。她把银挑针别回腰间的绣袋,指尖抚过锦缎上的莲瓣,笑了:崔公子说笑了。不过是晨露调颜料,避开正午的毒日头,慢慢熬出来的笨法子。倒是崔家的雪盐,我在账上见过——提纯得能照见人影,若用来固色,怕是真能让绸缎百年不褪呢。话锋轻轻一转,像织锦时的三上三下技法,明着是夸赞,暗里却藏着商路的机锋:你要我的染布秘法,我偏提你的雪盐,大家各有筹码,不必藏着掖着。
崔文轩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意外,却没接话。他放下锦缎时,指尖无意中扫过她的绣袋,珍珠针尾硌得他指腹微麻。风掀起他的袍角,带着北方风沙的干燥气息,与江南的湿冷撞在一处,像两种注定纠缠的命数。
展销会散后第三日,雨势突然急了。起初是牛毛似的密,后来竟成了瓢泼,砸在苏府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拍门。掌灯时分,苏晚卿正帮母亲整理染布的方子,忽听前院传来老马的惊呼,声音被雨声撕得破破烂烂:小姐!不好了!仓库……仓库被盗了!
她抓起油纸伞就往外冲,伞骨被狂风拧得咯吱响,伞面几次被掀成喇叭状。仓库在织坊后院,离主屋隔着半亩菜地,此刻菜畦里的积水漫过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快到仓库时,她看见木门歪斜地挂在合页上,锁芯断成两截,截面参差不齐,像被生生咬碎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