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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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里屋那扇薄薄的木门终于被拉开了一条缝。姐姐陈曦站在门内的阴影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瘦得脱了形。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布满红血丝,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她没看门口焦急的娘,目光越过娘的肩膀,直直地、空洞地投向门槛上那个如同石雕般沉默的父亲。
爹,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死寂,我……不嫁了。
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她毫无生气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悄无声息。
一直沉默如山的父亲,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浑浊的眼球上,那双眼睛里,最后一点属于庄稼人的温吞和认命的麻木,像燃尽的死灰被狂风吹散,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凶悍的决绝,冰冷、坚硬,像淬了火的生铁。
他没有看姐姐,也没有看娘,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院子外李有财家灯火通明、隐隐传出划拳笑骂声的方向。他捏着旱烟杆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青筋在手背上虬结暴起,仿佛下一秒那根坚硬的烟杆就要被他生生捏碎。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每一秒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终于,父亲猛地站起身。他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挺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硬弓。他没说一个字,只是用那只青筋暴突的手,将旱烟杆重重地、带着千钧之力,啪地一声拍在了身边的破旧八仙桌上。桌面上的搪瓷缸子被震得跳了起来,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那一声脆响,如同一个信号,狠狠劈开了陈家死水般的绝望。
搬家是在一个浓墨般的深夜进行的,仓促得近乎逃亡。没有惊动任何人,连狗都没叫。一辆破旧、沾满泥点的农用三轮车,突突地喘息着,停在我家院门口。昏黄的灯泡在夜风中摇晃,将我们匆忙搬运行李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无声皮影戏里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