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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拎着锈迹斑斑的锁链站在奈何桥头时,孟婆正用长勺搅着锅里泛着诡异红光的汤。那汤面上浮着细碎的泡沫,时而聚成人脸的形状,转瞬又散开,是无数魂魄未尽的执念。忘川河上飘来的风带着腐草与淤泥的腥气,刮得我官帽上的流苏晃了晃——这顶乌纱还是三百年前刚入地府当差时领的,玄色缎面早已褪成暗灰,边角磨得发毛,却比任何珍宝都让我踏实。毕竟在地府,能安稳当差三百年,已是幸事。
阿阮,今日该渡的魂呢孟婆转过身,她脸上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些,像被水泡透的宣纸,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数不清的轮回故事。她的长勺柄上缠着圈发黑的布条,是早年被恶鬼咬掉半只手后留下的痕迹。
我赶紧从袖中摸出魂牌,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面,心猛地一沉。牌上本该刻着张翠花,阳寿七十三,辛丑年腊月初八寅时卒,生前善妒,罚饮三倍孟婆汤,此刻却映着三个清隽的篆字:沈砚之。玉牌边缘还泛着层淡淡的金光,那是阳寿未尽者特有的灵光。
坏了。我脱口而出,锁链哐当砸在青石板上,惊得桥边几只引路的鬼火噗地灭了半盏。这魂牌是昨夜在往生殿领的,当时烛火昏昏,殿里堆着成百上千的魂牌,我随手抽了最上面那片,竟没细看。地府的魂牌分阴阳两色,阴牌属寿终正寝者,泛着青灰;阳牌属横死或错勾者,带着金光,我竟连这最基本的都忘了看。
孟婆的长勺当啷掉进汤锅,溅起的红汤落在她灰布裙上,瞬间洇出深色的斑:你可知错拿魂牌是重罪这沈砚之……她眯起眼想了想,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丝清明,我记起来了,是江南那个七岁能诗的神童,文曲星护体的命格,阳寿该有七十九,怎么会被你勾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地府律法第一条就写着,勾错生魂者,轻则打回轮回做畜生,重则魂飞魄散。三百年里,我见过太多同僚因小错落得凄惨下场:前院的老周不过是让恶鬼多嚎了半刻钟,就被剥了五十年阴寿,如今成了奈何桥边的石狮子,日日受河水冲刷之苦。我攥着魂牌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正慌神间,忘川河对岸忽然飘来一缕白雾,雾气里隐约站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子。他不像别的魂魄那样哭哭啼啼或惊慌失措,只是微微蹙眉望着奈何桥,袖口被风掀起,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连地府的阴风都似不忍吹皱他的衣袍。他脚下的彼岸花明明是能灼伤生魂的厉物,却在他脚边温顺地垂下花瓣。
那便是沈砚之孟婆推了我一把,声音里带着急意,还不快去请他回来!文曲星的魂魄在阴间多待一刻,你我都担待不起。若是误了他还阳的时辰,阎君怪罪下来,咱俩都得去十八层地狱的拔舌狱报道!
我抓起锁链追上去时,那魂魄已经走到了彼岸花海里。血色花瓣没到他脚踝,他却像浑然不觉,正弯腰拾起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轻轻捻着,仿佛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他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与那妖异的红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