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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黑漆棺木被粗麻绳捆扎结实,两根粗大的杠子穿了过去。阿贵叔被安排在靠近棺尾的位置,这已经是大家照顾他,分给他最轻的受力点了。他伸出粗糙的手,抓住那冰凉的杠子,一股熟悉的沉重感压上肩膀,带着亡者独有的阴冷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把瘸了的右腿死死抵住地面,用尽全身力气顶住杠子。
起——!
众人齐声闷吼,沉重的棺木离了架凳。唢呐呜咽着吹响,调子凄厉,撕破了粘稠的夜。纸钱被抛洒起来,像无数白色的蝴蝶,在黑暗中无力地翻飞、坠落。送葬的队伍像一条缓慢蠕动的黑蛇,沉默地钻进村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去往坟山的路,崎岖而漫长。阿贵叔咬着牙,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肩膀上的杠子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落地,都震得他瘸腿的骨头缝里钻心地疼。汗水糊住了眼睛,流进嘴里,又咸又涩。脚下的红布鞋,硬邦邦的,像两块烙铁,硌得他脚底板生疼。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队伍里几盏白纸灯笼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光影也跟着乱晃,照得路边的枯树杂草都扭曲变形,如同鬼影幢幢。唢呐声断断续续,呜咽着,像女人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走着走着,阿贵叔渐渐感到有些不对。不是累,而是……肩头上的分量,似乎变了。
出发时,那沉重的、向下坠的感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肩上的杠子,竟变得轻飘飘的!轻得……仿佛自己肩上根本没扛着任何东西!
这感觉太诡异了!他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试图找回一点压肩的实在感,却徒劳无功。那份量,是真真切切地消失了。一股冰冷的寒气,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就冲到了头顶,激得他头皮发麻,汗毛根根倒竖!
他猛地低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脱了力,踩滑了,或者……杠子是不是断了
目光首先落到自己脚上——那双蒙尘的旧红布鞋,在昏黄的灯笼光下,像两团凝固的污血,透着说不出的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