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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我含糊应着,把包卸在墙角时,听见相机镜头碰撞的轻响。房间很小,墙是土夯的,带着点潮湿的泥土味,墙角堆着几个编织袋,装着晒干的虫草和松茸。窗台上摆着盆格桑花,花瓣上沾着点灰,却依旧开得精神。拉开窗帘,雅鲁藏布江就在眼前,江水拐了个柔和的弯,往雪山的方向流去,像条被拉长的绿绸带,边缘泛着白,是被石头硌出的浪。我从包里摸出按压式咖啡壶和一小袋哥伦比亚豆,找卓玛要了热水。壶身是500ml的容量,刚好够冲两杯,我倒了半壶85度的温水,抓了两把咖啡豆磨的粉撒进去,用小勺轻轻搅了搅。咖啡粉在水里慢慢舒展,像朵在暗处绽开的花。盖上盖子时,活塞拉杆咔嗒扣住,我盯着壶身发呆,直到卓玛喊我:程先生,青稞饼烤好了。
四分钟后,我按住顶盖,缓缓往下压活塞。滤网穿过深褐色的咖啡液,留下层细密的泡沫,像给这杯苦水蒙了层温柔的纱。倒在粗陶杯里时,香气混着点焦香漫开——在上海总喝手冲,讲究水温、水流和萃取时间,此刻却觉得这按压式的便捷,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劲,反而能压下喉咙里的涩。我坐在窗边喝着咖啡,看江面上的雾慢慢流动,忽然想起上周在交易室,也是这样盯着屏幕上的K线,看着那根绿色的曲线像条被打断的蛇,一节节往下掉。当时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褐色的液体溅在白衬衫上,像朵开败的花。
傍晚坐在院子里抽烟,烟圈刚散开就被风吹碎。露台上的画架空了,白色冲锋衣也收走了,只剩晾衣绳上的蓝布,在风里轻轻拍着栏杆。卓玛端来藏面,粗瓷碗沿冒着白气,牦牛肉酱的辣香混着青稞的清甜漫过来:程先生是来散心的吧来直白村的人,心里都揣着点沉东西,想让江风刮刮。她往我碗里添了勺酥油,前几年有个北京来的姑娘,哭着说男朋友跟人跑了,在这儿住了三个月,走的时候说,直白村的风把她的眼泪都吹成桃花了。
我没接话,低头喝汤。热汤滑过喉咙,带着点辛辣的暖意,熨帖得让人想叹气。远处的江面上,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红,像谁在天上泼了桶颜料,又被风搅得乱七八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领导发来的消息:一亿的窟窿,你总得回来给股东一个交代。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那片橘红慢慢沉进江里,才按灭屏幕,把手机塞进最深的口袋。
夜里睡得浅,被江水声吵得醒了好几次。那声音不像海浪那样汹涌,是哗哗的、带着呼吸感的流动,一波一波漫到窗台下,又轻轻退回去。后半夜起了点风,桃花瓣落在窗台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有人在外面踮着脚走路。我爬起来站在窗前,月光把院子照得发白。露台上有个模糊的人影在收拾画具,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她的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侧脸,手里捏着支画笔,在月光下泛着点冷光。
她转身往楼梯口走时,我才看清轮廓——172的身高让她哪怕走在台阶上,也比寻常姑娘挺拔,白色毛衣裹着纤细却舒展的身子,像株在月光里拔节的青稞。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米白的内搭,和我行李箱里那件备用的,颜色几乎一样。
我没开灯,就那么站着,看她背着画板消失在楼梯拐角。手机又亮了,同事发来和解协议的初稿,红色的修订痕迹像道新疤。我按灭屏幕,望着远处的云团。南迦巴瓦还藏在里面,像个不肯露面的答案。但或许,答案没那么重要。至少今晚,我不用盯着那些跳动的数字,不用算止损线,只用听着江声,闻着窗台上桃花的甜,就能睡着。这就够了。
天快亮时,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交易室,却把K线图换成了一片桃花林,红色的亏损数字变成了飘落的花瓣,落在地上,长出了格桑花。
二、画笔探雾影
清晨的雾漫过直白村的石屋,像给屋顶盖了层薄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