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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苔刮过粗糙、冰冷、布满细小颗粒的岩面,那触感陌生而原始。水珠渗出的速度慢得令人发狂,像时间本身在这里凝固、滴落。他闭着眼,用全部的感官去捕捉那微乎其微的湿润。舌尖的味蕾被极度的干渴和土腥味扭曲,那冰冷的水流仿佛带着一丝诡异的甜…像稀释的糖浆…童年生病时母亲喂的糖水,带着药味的苦涩和勺子的金属凉意…母亲的手抚过额头,温暖干燥…温暖…一种久远得如同化石的记忆。此刻的冰冷却异常真实,顺着食道滑下,在胃里凝成一小块冰。这水,是亿万年前落下的雨还是地幔深处涌出的古老熔岩冷却后渗出的汁液它流过恐龙的骸骨吗浸润过三叶虫的化石吗或者,它只是这巨大岩石机体微不足道的汗液他像一只卑微的蜥蜴,在舔舐大地的皮肤,汲取它冷漠的施舍。胃里的冰在扩大,寒气向四肢百骸蔓延,意识像浸在冰水里的墨滴,边缘开始晕染,散开…散成一片灰蒙蒙的雾,雾里有低语声,是远古海洋的潮汐还是妻子在厨房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和此刻岩壁上水珠凝聚的声音重合…滴答…滴答…时间在漏水…生命在漏走…
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意识在饥饿和疲惫的侵蚀下开始飘忽。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又混乱不堪。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极其轻微,由远及近,踏在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猛地绷紧身体,心脏狂跳起来:谁谁在那儿
声音嘶哑地划破死寂。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粗重呼吸的回音。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那脚步声却又诡异地消失了。是幻觉还是……这幽闭空间里滋生的鬼魅冷汗无声地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脚步声…清晰得如同踩在耳膜上。不是一个人…是很多…细碎,杂乱,带着回音。是救援队希望的火苗刚窜起,立刻被更深的恐惧扑灭——不,这声音太近了,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在他身后!他猛地回头,只有无边的黑暗。声音又出现在头顶…在脚边…岩石后面…无数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汇聚,像无数只脚在爬行…是穴居的盲蛛还是更古老的东西石头的精魂他想起那些关于山精地怪的传说,在深不见底的地穴中游荡,以闯入者的恐惧为食…或者,是他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意识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碎片折射出无数扭曲的影像:小雅穿着婚纱,站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向他伸出手,指尖却在触碰的瞬间化作冰冷的钟乳石;父亲坐在老屋门槛上抽烟斗,烟雾缭绕的脸孔突然变成一块风化的砂岩,簌簌掉落粉末;同事们在地质图上指点的声音嗡嗡作响,却变成无数只黑色甲虫在图纸上爬行,啃噬着代表他位置的坐标点…脚步声又来了!更近了!就在耳边!他惊恐地捂住耳朵,蜷缩得更紧,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幻觉的潮水退去,留下冰冷的现实和更加尖锐的孤独。只有岩石,永恒的、沉默的、吞噬一切的岩石。
手机电量终于无情地跳到了1%,屏幕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如同垂死者最后黯淡的呼吸。李默死死盯着那行刺眼的红色数字,仿佛那是生命最后的倒计时。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按下录音键,将干裂的嘴唇凑近麦克风。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
小雅…是我。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开口的勇气,我在云南…一个洞里…塌方了…
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抠出来,出不去了…快没电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在死寂中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这些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彻底熄灭,最后一点微光隐没,将他重新抛回那令人窒息的、纯粹的黑暗深渊。他像个被抽走提线的木偶,颓然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手一松,手机无声地滑落,在碎石上磕碰出几声轻响,最终归于沉寂。绝望如同沉重的黑色潮水,瞬间没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