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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曾经清丽温婉的脸庞,此刻毫无生气,双颊却反常地泛着两团病态的、如同火烧云般的潮红。干裂的唇瓣微微张着,呼出的气息带着灼人的热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喉咙深处细碎而痛苦的呻吟。冷汗如同泉涌,不断地从她额角、鬓边渗出,汇聚成细流,滑过滚烫的脸颊,浸湿了散乱在枕上的几缕乌黑发丝。昏迷中,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微微颤抖着,带动着盖在身上的厚重披风也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每一次细微的颤抖,似乎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处,让她即使在昏迷中,两道秀气的眉毛也死死地拧在一起,在眉心刻下深深的沟壑,仿佛承受着无边的痛苦。
她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攥着,紧紧地贴在心口的位置。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死白色,手背上沾着的污泥和干涸的血迹都未被清理干净。透过微微松开的指缝,隐约可见那支白玉簪冰冷的、染血的簪尾,如同守护着最后的执念。
床边,须发皆白的老军医孙济世佝偻着背,布满老年斑的手正搭在秦晗玉露在披风外的手腕上。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指下那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脉息,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每一次诊脉都仿佛耗费着巨大的心力。旁边一个年轻些的药童,正用一把小银刀,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秦晗玉腹部伤口边缘的污垢和腐肉,动作极其轻柔,但每一次触碰,都让昏迷中的人儿身体猛地一颤,发出更痛苦的呜咽。伤口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狰狞地外翻着,边缘红肿发亮,深处仍有丝丝缕缕的淡红色血水渗出,混杂着一点可疑的黄浊脓液。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腐败气味,正从那伤口处隐隐散发出来。
药童处理完伤口,用煮沸放凉的盐水小心翼翼地冲洗着创面。盐水刺激着翻卷的皮肉,秦晗玉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抽气,随即又重重地跌回床板,陷入更深的昏迷。药童的手微微发抖,不敢再碰,只能求助般地看向老军医。
孙济世终于缓缓收回了诊脉的手指。他直起身,动作僵硬得仿佛生锈的机器,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灰败的死气。他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浑浊的目光沉重地转向帐篷门口那道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
杨枫就站在帐帘的阴影里。他身上沉重的玄甲未曾卸下,肩甲处一道被长刀劈砍出的深刻凹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甲叶上沾染的污泥和暗红的血渍早已干涸凝固,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和硝烟混合的气息。头盔被他摘下,随意地搁在一旁的矮几上,露出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般的冷硬面容。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墨黑发丝紧贴在他饱满的额角和鬓边,更添几分凌厉。
他背对着床榻,面朝着厚重的帐帘,似乎在看外面呼啸的寒风,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身姿挺拔如松,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冰冷的铁铸雕像。只有那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咔吧”声的双手,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冰冷、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成冰的恐怖低气压,无声地昭示着他内心汹涌的、濒临爆发的风暴。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仿佛被无限拉长。牛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秦晗玉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声,帐外寒风呼啸卷过旗幡的猎猎声,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孙济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堵在喉咙口的话,用一种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颤抖的语调,艰难地吐了出来:
“少……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