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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机的皮壳很冷,那股陈年的霉涩味缠在指缝里,像是刚从地下三尺深的泥里掘出来。三舅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眼睛瞪得老大,眼白浑浊发黄,死死地罩着我。枯瘦的手跟铁箍一样钳住我的手腕,把那台沉甸甸的老凤凰205往我怀里硬塞。喉咙里嗬嗬作响,不是风声,更像是骨头在摩擦。
……囝……拿走……拿走……他嗓子里像卡着血块,每一个字都在撕扯,别……别用它拍空椅子……
那只嶙峋的手陡然加了死力,指关节绷得发白,几乎陷进我的皮肉里,一阵闷痛直钻骨头缝。汗津津的冰凉感觉瞬间爬满我的后背。他凸出的眼珠子几乎要滚出眼眶,嘴唇哆嗦着,漏出最后半句沙哑到变形的气音:
……特、别……是午……夜……
钳子的力道骤然消失。手垂落下去,砸在浸满汗渍和消毒水味的旧床单上,发出轻飘飘一声闷响。那台冰冷沉默的金属疙瘩,重重压在我腿上。
葬礼很草率。乡下地方,老人走了,吹吹打打一场,骨灰盒子沉甸甸地抱着,跟着哭天抹泪的亲戚送进半山腰的祖坟。只有我腿上的重量在提醒那场临终托付,还有被攥得青紫了一小块的手腕骨头,偶尔还在隐隐作痛。
回到家,出租屋很吵。窗外是永远不知疲倦的高架桥车流,日夜轰鸣,像永不止息的低烧。桌上那台老凤凰静静躺着,黑的皮革套子,金属机身已经被岁月抹去了明亮的光泽,留下一种温吞的暗哑。镜头深邃得像一口老井。取景框里的小圆玻璃有点模糊。
三舅的话成了骨头缝里的阴风,刺刺地刮着。拍空椅子为什么不能拍为什么是午夜那摇椅……是我记忆里三舅乡下老屋里角落的那把桐木老摇椅吗布满刮痕,坐垫早就塌陷龟裂,像一只风干了千年的老怪物它总是歪斜地杵在堂屋角落,上面落满灰尘,阳光照不进那个角落。
压不住的、某种近乎赌气的念头冒出来。我甩甩头,像是要甩掉附着在那老相机上的枯手寒气。去他妈的!都什么年代了!鬼真要有鬼,也该怕我手里的智能手机闪光灯!我粗暴地拆开一盒尘封多年的新柯达胶卷,熟门熟路地扳开后盖,咔嚓一声塞进去,卷片扳手发出干涩清晰的齿轮咬合声。
拍空椅子我就偏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