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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带转到B面时,我们已置身于咖啡馆的暴雨夜。他引导我的指尖触摸虚空中的吧台：这是你第七次来点曼特宁,发梢还粘着丁香花瓣。我的指甲突然陷入他手腕的淤青,那夜他演奏《月光》时颤抖的尾音仿佛穿透时光,在消毒水气味里绽出潮湿的和弦。
然后是这里...他的声音渐渐浸入镇痛剂的河流,带我穿过虚构的晨雾。指尖触到冰凉的画框,2017年深秋的葡萄园在眼前铺展。画布上未干的油彩突然有了温度,我看见他躲在葡萄架后,偷拍我写生时被风吹乱的马尾。那日他白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消失不见,此刻却在我颈间的银链上发烫。
磁带卡住的瞬间,现实与回忆的边界开始融化。他忽然剧烈咳嗽,掌心的血沫在床单上开成三色堇。别停...我咬开新的镇痛贴贴在他颤抖的脊背,薄荷味刺得眼眶生疼,我们还没走到威尼斯的水巷。
他泛灰的唇贴上我腕间的静脉,像在啜饮最后的生命之泉。当虚构的贡多拉摇橹声响起时,我们正漂浮在亚克力画板拼成的运河上。他用采血针在绷带表面刻下潦草的字迹：苏念的蓝比亚得里亚海更不朽。我舔去他嘴角的血迹,咸涩中竟尝到海风的腥咸。
凌晨四点二十六分,最后一卷磁带走到尽头。他忽然挣扎着坐起,输液架在月光下投出十字架的影子。帮帮我...染血的指甲抠开床头暗格,露出用七种语言写就的情书,每封都夹着不同年份的紫藤花瓣。最底层的信封鼓胀,倒出来是二十三颗病号服纽扣,每颗背面都刻着日期与心跳数。
2016.4.7,心率118——那是我第一次偷画他被抓包的午后。2020.11.3,心率45——他在移植舱用监控摄像头与我隔空碰杯的雪夜。最新那颗还带着体温,刻着此刻,而我的心跳正在他掌心剧烈共鸣。
当晨曦舔上ICU的玻璃窗,我们已用生理盐水瓶和绷带造出威尼斯模型。贡多拉是折断的压舌板,叹息桥由心电图纸折叠而成。他将红色输液管绞成绳索,系在我们无名指上：这样就算圣马可广场涨潮...话音被剧烈的呛咳打断,血珠溅在纸教堂的金色穹顶,像极了落日余晖。
护士推门时看到的场景定是疯狂：我们头戴用CT片折的礼帽,正在医用纱布铺就的运河里放逐药瓶小船。他因高热泛红的脸颊贴着我的锁骨,正用留置针导管引导小船穿过由安瓿瓶组成的礁石群。小心龙达悬崖...他滚烫的呼吸烧灼着我的动脉,我们假装没看见护士悄悄拭泪的动作。
止痛泵报警声响起时,他正往我掌心塞入最后的情书。信封上的蜡封是今晨偷挖的凝血块,暗红如我们初吻时碰倒的红酒。等涨潮...他瞳孔开始涣散,却固执地指着虚构的亚得里亚海,等海水漫过钟楼第三块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