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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来换营养液时,我正用医用棉签蘸着碘伏在石膏墙上涂鸦。绿色药液在雪白墙面蔓延成藤蔓,缠绕着监测仪闪烁的红点。陆沉在昏沉中呢喃某个法语单词,我凑近才听清是éphémère——朝生暮死的美。这个词突然让我想起他总在咖啡拉花时故意破坏完美的爱心,说残缺才是永恒的印章。
当黄昏把输液架拉成长长的十字架,我掀开他被子露出遍布针孔的小腿。最后一次冒险。我将轮椅推成王座,给他苍白如纸的脚踝套上缀满水彩笔的脚链。画廊今夜为特殊人群开放,而我们要在闭展前,在每幅画作前留下用轮椅压痕和止痛药胶囊拼成的诗句。
电梯降临时他忽然抓紧我的手腕,留置针在他手背鼓起青色的山丘。要是在《化疗缪斯》前晕倒...他眼底闪着我熟悉的偏执狂光,记得用我口袋里的普鲁士蓝涂鸦急救车顶棚。我俯身咬开他衬衫口袋的纽扣,尝到的不是颜料,是他偷偷含化的黑巧克力——我们心照不宣的临终圣餐。
这场注定成为都市传说的展览持续了四十三分钟。当保安冲进来时,我们正在中央展厅跳一支没有音乐的探戈。陆沉的输液管缠绕着我的腰肢,像共生植物的气根。他后腰的镇痛泵随着舞步晃动,在《生命体征》系列作品上投下心跳般的阴影。我握着他渗血的手掌在墙上按下终章,两个血手印盛开成最完美的抽象表现主义。
回程的救护车上,他枕着我的大腿修改遗嘱。手机屏幕的蓝光里,我看见他将所有咖啡器具留给我,附带条款要求我必须用他的骨灰调制特殊釉料。要烧出带星云裂纹的...他的咳嗽震碎了句子,血沫溅在车窗凝结的霜花上,像极了我们初遇那天的紫藤花雨。
监护仪重新连接时发出刺耳的哀鸣。我握着他渐渐失温的手,用眼线笔在石膏固定的手臂上画缠绕的常春藤。最后一笔落下时,他忽然睁开眼,瞳孔清亮得仿佛回光返照:苏念,我们的画...永远不要上清漆...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溜进来,在他鼻梁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我忽然明白他执意不用保护剂的原因——那些随时间龟裂剥落的颜料,才是我们故事的真正注释。就像此刻他监测仪上渐平的波浪线,终将成为我余生画布上永不干涸的沟壑。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午夜变得震耳欲聋。我数着陆沉睫毛投在颧骨上的阴影,那些细碎的阴影像极了我们初遇时紫藤花的脉络。他枕在我腿上的头颅轻得令人心慌,呼吸间飘散的苦杏仁味在加湿器的白雾里浮沉,让我想起里昂旧公寓里那台总在凌晨三点罢工的制冰机。
要不要听...雨声的...他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在我掌心划出莫尔斯密码的弧度。我低头时撞见他偷藏的笑意,那枚梨涡里还盛着十八岁春天的月光。床头柜的抽屉深处,老式录音机开始转动,1990年代的磁带发出年轮般的沙沙声。
当第一滴虚拟雨声落在耳膜上时,他冰凉的手掌覆住了我的眼睛。现在我们在圣玛丽医院的回廊,带着针孔的手指轻轻描绘我的眉骨,你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偷拿碘酒在石膏上画星星。薄荷味止痛贴的气息突然浓烈,我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正蜷缩在消防通道,用棉签蘸着药水在墙上画绵延的常春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