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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跳好吵。他的指控带着鼻音,却放任自己滑向我的颈窝。我凝视着玻璃窗上我们融为一体的影子,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咖啡渣在虹吸壶里缓慢下坠,像极了沙漏里偷来的时光。
他枕在我膝上的重量轻得像团雾气。凌晨三点的咖啡馆只剩萃取灯幽蓝的光,我在他止痛药生效前的昏沉间隙,用指尖丈量他眉骨的弧度。这个动作我在里昂的冬夜里演练过千百回——当塞纳河结冰时,窗上的霜花总会凝结成他的侧脸。
苏念...他在梦呓中抓住我垂落的发梢,医用胶布粗糙的触感擦过耳垂。我忽然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夜,他隔着ICU玻璃窗为我画下的速写。那时他的右手还打着钢钉,铅笔在纱布缝隙间艰难起舞,画纸上是插满管子的我对着生日蛋糕假笑。
暖风机嗡嗡声中,他的衬衫纽扣硌着我掌心。解到第三颗时,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胸骨,像株被雷电劈开的白桦。我的手悬停在疤痕上方,突然被他滚烫的掌心覆盖。他不知何时醒了,眼底晃动着我读不懂的潮汐。
好奇它的故事他牵引着我的手指划过凸起的血肉,每寸起伏都是场惊心动魄的远行,2017年3月21日,取完第三根肋骨给心脏腾位置。我的指甲猛地掐进他指缝,那个日期在记忆里烧出黑洞——正是我收到巴黎美院录取通知书的清晨。
落地窗外驶过的救护车将红光泼在他脸上,那道疤瞬间变成熔岩河流。我俯身时嗅到他衣领深处的苦杏仁味,那是抗排异药物的气味在静脉里发酵。当时你在想什么我的鼻尖擦过他锁骨处的留置针贴膜,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想你会不会在卢浮宫临摹《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时,突然发现她的残缺比完美更动人。他指尖卷着我后颈的发丝,疼痛让他的喘息支离破碎,就像我每天看着你推开玻璃门,却不敢认领七年前弄丢的夏天。
咖啡机突然发出萃取完成的提示音,惊飞了栖在屋檐的夜鹭。我在渐强的雨声中咬开他衬衫第四颗纽扣,齿尖蹭过心电监护贴片的边缘。他骤然绷紧的腰腹让我想起毕业展上那幅未完成的《困兽》,画布里的少年也是这样在荆棘中仰起脖颈。
苏念,我在耐药性肺炎的死亡率统计表上...他的警告被我的唇堵在喉间,尝到的血腥味不知来自谁颤抖的嘴角。我们像两枚即将融化的体温计在沙发里纠缠,他后腰的化疗泵硌得我肋骨生疼,却比任何情话都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