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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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像被粗暴撕裂的伤口,猛地翻卷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过往。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医院那惨白的墙壁,冰冷的光线,还有仪器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嘀嗒声,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祭坛。苏晚躺在那里,薄薄的被单下,身体瘦削得几乎只剩下一副伶仃的骨架。她曾经像盛夏玫瑰般明艳的脸庞,如今只剩下蜡黄的憔悴和濒死的灰败。氧气面罩覆盖着她大半张脸,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在透明的罩子上凝起一小片白雾,又飞快地消散。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死死攥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心底翻江倒海的恐惧和无助。苏晚的妈妈,那个一向优雅从容的女人,此刻双眼红肿得像核桃,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浮木。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绝望的泪水:清禾……清禾……阿姨求你……晚晚她……她最放不下的就是陆沉……求你……帮帮阿姨……帮帮晚晚……
她泣不成声,颤抖着手,将一份印着复杂医学术语的文件推到我面前,纸张的边缘被泪水洇湿了一片深色的痕迹。只有你能……移植她的部分记忆……代替她……好好爱陆沉……让他活下去……别让他知道真相……求你……
文件上记忆移植受体知情同意书几个黑体大字,像冰冷的铅块砸进我的眼睛。手术风险条款密密麻麻,如同缠绕的荆棘。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笔尖悬停在签名处,迟迟落不下去。病床上,苏晚似乎有所感应,极其艰难地、微弱地侧过头,看向我。隔着氧气面罩,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哀求和浓得化不开的依恋。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钩住了我的心。
替我……爱他……她唇瓣无声地开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一股滚烫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我最后的心防。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我几乎是闭着眼,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在那份冰冷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清禾。三个字,歪歪扭扭,像在泥泞中挣扎的脚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正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剥离、碾碎。
手术后的日子,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苏晚的记忆碎片,带着她特有的气息和温度,强行挤进了我的脑海。她与陆沉初遇时樱花树下那羞涩的一瞥,他笨拙地递给她一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时指尖的温度,他们在海边别墅度假,清晨醒来他轻吻她额头时阳光的味道……这些画面,这些感受,如同强行植入的种子,在我意识的土壤里生根、发芽,与我原本属于沈清禾的记忆疯狂地缠绕、争夺养分。有时午夜梦回,我会猛地坐起,冷汗涔涔,分不清刚才梦中那个穿着碎花裙在草地上奔跑、被陆沉温柔唤着晚晚的女孩,究竟是我自己,还是苏晚留下的残影。自我认知的边界,在这些汹涌的碎片冲击下,变得模糊不清,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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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的别墅空旷而华丽,像一个巨大的水晶匣子,精致却缺乏生气。夜晚是这座宫殿里最漫长的时光。陆沉常常在书房待到很晚,处理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事。我独自躺在主卧那张大到令人心慌的床上,数着天花板上吊灯折射出的光斑,听着楼下偶尔传来的、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