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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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芸在房间里焦灼地等待,她探出头,只看到陈默握着手机,僵立在阳台的冷风中,背影如同凝固的雕像,透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疏离。城市的光污染模糊了星空,只有他指间那一点猩红的烟头,在浓重的夜色里明明灭灭,像他此刻挣扎不休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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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那通遥远而疲惫的电话,如同一声惊雷,劈开了陈默被情欲和逃离冲动遮蔽的世界,也狠狠撕开了他刻意尘封的记忆。苏梅。这个名字带着故乡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旧时光的温度,猝不及防地撞回他的脑海,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和苏梅,是地地道道的厂矿子弟。父母都在同一个效益尚可的国营厂区工作,家属大院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陈默家在一排红砖房的东头,苏梅家在西头,中间隔着几棵歪脖子老槐树和一个喧闹的水龙头公用区。陈默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走路习惯性地低着头,仿佛地上总有钱捡。苏梅则像一团活力四射的小火焰,扎着两个倔强的小辫,嗓门清亮,是家属院里那群皮猴子的孩子王。她似乎总能一眼看穿陈默的局促,在他被大孩子抢了玻璃弹珠,或者被值日组长冤枉没扫地时,像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一样跳出来,叉着腰,用脆生生的童音替他据理力争。
陈默内向得近乎懦弱,苏梅却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和泼辣。这截然不同的性子,在懵懂的年少时光里,奇异地成了互补。放学路上,陈默总是沉默地跟在苏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安静的影子。苏梅偶尔回头,看到他低头踢着石子,便会放慢脚步,故意等他一等。有时她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豌豆或两颗水果糖,不由分说地塞进陈默手里,嘴里还嘟囔着:喏,我妈给的,分你点,瞧你那蔫样儿!
命运真正将他们扭结在一起,是初二那年暑假。厂区后山那片废弃的防空洞,是孩子们探险的乐园。一次,陈默被几个调皮鬼起哄,半推半就地钻进了最深、最黑的一个岔洞。手电筒突然熄灭,四周瞬间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像被钉在原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就在他几乎要崩溃大哭时,洞口传来了亮光,还有苏梅那熟悉又焦急的喊声:陈默!陈默!你在里面吗别怕!我来了!
她举着一个用作业本卷成的简陋火把,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映着她沾了煤灰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她摸索着找到瑟瑟发抖的陈默,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跟着我!走!
她牵着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洞口微弱的光亮走去。陈默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但那只手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量,却成了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锚点。从潮湿阴冷的防空洞重新回到刺眼的阳光下,陈默第一次鼓起勇气,认真地看着苏梅被汗水弄花的小脸,低声说了句:谢谢。苏梅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啦咱们谁跟谁啊!那个笑容,带着夏日阳光的热度,猝不及防地烙进了陈默心底最深处。
他们的情愫,像厂区围墙缝隙里顽强生长的小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滋生。高中毕业,陈默考上了省城的大学,苏梅则进了本地一所专科学校学会计。距离并未冲淡感情,反而让每一次相聚都弥足珍贵。大学四年,陈默靠着做家教和奖学金,省下每一分能省的钱,攒够两张硬座火车票,就为了在寒暑假或者某个周末,跨越几百公里回到那个熟悉的厂区。苏梅总会算准时间,早早等在火车站那个简陋的出站口。无论冬夏,远远看到陈默背着包的身影,她就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过去,一头撞进他怀里。
陈默的母亲,那位在厂区食堂掌了半辈子勺的周桂芬,从一开始就对苏梅横挑鼻子竖挑眼。她嫌苏梅家门槛低(苏梅父亲是厂里普通维修工,母亲没有正式工作),嫌苏梅嗓门大,没规矩,更嫌她那双不安分的、总带着点倔强神采的眼睛。周桂芬理想中的儿媳,是那种温顺、安静、最好娘家还有点助力的姑娘。苏梅显然哪条都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