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西南 (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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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国统治技艺当中,君主与平民结盟,以对抗、压制作为社会中间机制的豪族和官僚,又与豪族、官僚结盟,来压制平民的过度反抗,最终形成君主、豪族(或官僚)、平民之间的力量均衡,君主居间进行全局性的操控,这种统治技艺在土著地区被小规模地复制出来了。改土归流之前,黔西南的百姓、家奴等依从不成文的传统,对土目有着高度的服从关系;改土归流之后,地方官员书面保障家奴的权益,纵容他们适当地背弃主人,禁止土目参与缉捕事务等,原有的不成文惯例的约束被大量打破,土目在地方的权威与控制力大幅衰落。而流官不会任由家奴无顾忌地对抗土目,他们会在打击土目与不让其完全丧失权威中间寻找一个最佳均衡点,从而使得帝国官员成为当地最高的操控者。<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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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参见温春来《从“异域”到“旧疆”:宋至清贵州西北部地区的制度、开发与认同》,第196—202页。">
对愿意与帝国合作的土著来说,其在与其他土著的竞争中能获得独特的优势,合作者便会逐渐呈现出汉化的趋势,以获得帝国系统更多资源的支持。竞争失败或不愿合作的则会向大山的更深处,也就是河流的更上游迁徙,以保持自己的原有特征。随着当地原有社会结构的瓦解,秩序的重构过程形成了一种“歧视链”的结构。
以川西北羌族地区为例,到了民国时期,当地的自我认同呈现为:住在河流下游的人,自视为汉人,将上游的人骂作“蛮子”;而他们本身又会被更下游的人视作“蛮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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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参见王明珂《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第十二章《一个华夏边缘的延续与变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
在汉人自己的历史叙述当中,所形成的对于汉与羌的界别意识,则伴随着汉人控制地区的不断拓展而不断变化。汉人的自我意识,也在与西南族群的互构过程中发生着变化。温春来的研究进一步发现,这样一种汉化的过程,土著精英所改变的可能更多是文化认同,而非族群认同,他们在很多场合声称或者伪装出汉人的身份,但在内心深处仍然有着土著的认同,他们所认同的是帝国王朝及其所认可的礼俗与正统儒家思想,而非认同于汉人的身份。<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