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世界秩序的变迁与失衡 (第14/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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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参见[美]丹尼·罗德里克《全球化的悖论》,第169页。
而现代复杂社会,是不可能脱离治理而存在的。">
所以,“不可能三角”提示着人们,人类的政治努力(国家)面对普遍的自生秩序(市场)必须有所节制,知道主动的政治行为的极限何在,否则便是封闭了任何秩序的可能性;想要同时达到三个要素的努力,不是理性的勇气,而是意识形态的狂妄。政策乃至国家基本战略的制定,在这个意义上就会体现为,决定在这三个要素当中选择调控哪两个要素的组合,而坦诚地接受第三个要素的意料外后果。政策乃至国家基本战略的调整,会体现为对选定组合的调整,这可能是重构组合,也可能是重新设定选定要素的政策权重,以寻找政治的集中秩序与市场的自生秩序之间新的均衡关系。现实的政治实践中没有哪个要素的逻辑将被贯彻到极致,相反人们政治博弈的过程会决定某要素的逻辑会被推进到多远,这就是要素的政策权重。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现实能够成立与运行的世界秩序,应该是有一套超越于各国之上的普遍规则框架,因为在各国经济都已融入世界市场、没有谁能自外于此的情况下,超国家治理是必需的;普遍规则的执行力则基于若干超大规模国家的支持,因为国家才是拥有国际行动能力的真实载体;超国家规则框架的内容,会随着诸国(尤其是大国)基于内政需求所做的政策调整,而缓慢演化。这是一种有限全球化,它既有着对于普遍规则的追求,又承认普遍规则本身的有限性;它有着对于国家主权的接受,承认国家主权的正当性来源于内政的民主性,又要求对国家主权形成某种超越;至于这种超越的具体意涵,也会在具体的历史过程中被缓慢地演化出来,它必须面向未来开放,为世界提供更多的可能性空间。
主权不被承认,则世界秩序将落入虚妄;主权被过度强调,世界秩序也将落入虚妄。“不可能三角”中的三种要素都是理想型,真实的历史则是这几种理想型要素的妥协。罗德里克称此为一个轻量级的全球化,认为这会将布雷顿森林体系(他称之为“布雷顿妥协”)以某种方式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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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bold">2.凯恩斯的预言
布雷顿森林体系这种国际治理模式的最初构想,来自凯恩斯对巴黎和会的反思,重温这段历史对我们理解当下会大有帮助。
凯恩斯曾作为英国财政部的首席代表参加巴黎和会,在会议中途他知道了几大强国的巨头们决定让德国承担巨额战争赔款。他清晰地看到,这样的决定将给欧洲带来一种黯淡、可怕的前景,便决定“逃离这场噩梦”,中途离会。和会后不久,他完成了一本重要的小册子《和约的经济后果》。
从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初,英国主导下的世界秩序逐渐走入了深刻的全球化。到一战前,整个欧洲再加上美国,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共同经济区,各国在经济层面上有着极其深刻的相互依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凯恩斯指出,《凡尔赛和约》通过巨额赔款从经济上彻底毁灭德国的企图,将导致整个西方世界的经济遭受重创。此外,该条约还包含着深刻的自相矛盾。如果希望德国支付赔款,则必须容许它大规模出口以便获得支付能力;但是德国的大规模出口所挤占的正是战胜国的市场份额,德国越有赔款支付能力,战胜国受到的市场冲击就越强,到德国赔款支付完毕之日,也就是战胜国灭顶之时。那么,战胜国只能寄望于德国没有出口能力,但这就不可能获得赔款,对巨额赔款的要求,便只剩下对于德国的羞辱,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如此缠杂不清自相矛盾的和约,不可能带来和平,而只会带来新的战争,带来西方文明世界的倾覆。凯恩斯在小册子中的可怕预言,为随后二十年的历史所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