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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昭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那个替她换药的小护士手腕上同样的光泽。她伸手按住周季冰凉的手背,触到他掌心刻着的昭字——那是他用钢笔尖在皮肤上刺的,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在他账本上画的枪痕。
让他说。崔老督军突然开口,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周季抬头,镜片上蒙着水汽:密电码本的泄露时间,是在林瑶潜入崔府的那夜。他望向副官,而崔家的警卫换岗记录显示,您那夜曾三次出入后院——巧合的是,林瑶的尸检报告里,胃里残留着与您袖口相同的沉水香。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崔昭看见父亲的手按在配枪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副官突然拔枪,却在扣动扳机前被崔昭的子弹击碎手腕。翡翠镯子滚落地面,在台灯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映着副官惊恐的脸:你早就知道……
从你戴着我母亲的嫁妆开始。崔昭的枪口对准对方眉心,她临终前说,镯子内侧刻着我的生辰——而你这只,刻的是‘癸酉年三月初七’,正是敌方特务机关成立的日子。她转身望向父亲,发现老人已瘫坐在太师椅上,鬓角的白发比昨夜又多了几分。
凌晨的薄雾里,周季陪着崔昭站在司令部顶楼。远处的火光映红半边天,那是新收复的阵地再次沦陷。崔昭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半片银杏叶,叶脉间还夹着粒细小的铅砂:还记得吗在兵工厂后院,你说要把它夹在账本里,等胜利那天拿出来看。
周季接过叶子,触到叶面下凹凸的刻痕——不知何时,崔昭在叶背刻了两行小字: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他忽然想起留学时读过的诗句,此刻却觉得每一笔都像刻在自己心口。
昭昭,他忽然轻声唤她的乳名,这是婚后第一次,明天跟我去上海吧。周家在法租界还有据点,我们可以——
嘘。崔昭按住他的唇,指尖带着枪油的冷,你听,江对岸的枪声停了。她望向灰蒙蒙的天际线,那里浮着几缕朝霞,像极了新婚那日她旗袍上的血渍,有些路,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她不知道,此刻在司令部的地下室,被击碎手腕的副官正对着电台冷笑,密码本的残页在火盆里卷曲,上面用米汤写着最新情报:崔昭将于明日正午前往码头视察运输线。而译电员没有注意到,火盆里还躺着半张照片——是昨夜敌方记者偷拍到的、崔昭抱着周季在雨中奔跑的场景,她旗袍上的血渍被处理成诡异的黑色,像极了叛徒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