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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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傍晚,顾言约她去天台看晚霞。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露出里面浅灰色的保暖内衣,领口处磨得发旧,边缘卷着毛边。小满想起上周去他家写作业,发现他的卧室兼作书房,书桌角落摆着母亲的遗照,相框边缘贴着泛黄的便签:言言,记得按时吃药。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大褂,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和顾言笑起来时的梨涡一模一样。那时她才知道,顾言的胃痛是遗传自母亲,而母亲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我爸下个月要再婚了。顾言望着远处的火烧云,声音轻得像片即将坠落的银杏叶,继母带着个妹妹,以后我大概要搬去住校。他突然转身,指尖塞进她手里颗薄荷糖,糖纸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小满,你会等我吗
他的眼睛在晚霞中像盛着碎金,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灰尘,让小满想起他在操场打篮球时,汗水顺着侧脸滑落的模样。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顾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脊背弓得像只受伤的蝶。小满慌忙拍他后背,触到他肩胛骨突出的棱角,比素描本上的线条还要锋利。他的校服衬衫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露出脊柱清晰的骨节。那时的她不知道,这种反复发作的咳嗽,早在三年前就成了医院病历上的常客,更不知道,顾言的抽屉里,永远备着三种不同的胃药,按剂量和时间整齐排列,就像他整理她的速写本时,会把画他的作品单独夹在扉页,用回形针别上她最爱吃的薄荷糖包装纸。
高考前的百日誓师大会,顾言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小满坐在台下,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的领带系得太过工整,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却在看见她时,悄悄朝口袋摸了摸——那里装着给她带的薄荷糖,是她最爱的绿茶味。她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终按在腹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依然对着话筒露出自信的微笑。誓师大会结束后,顾言把她拉到操场角落,塞给她个牛皮纸袋:本来想等毕业再给你,怕来不及了。纸袋里装着本素描集,每一页都是她的画像:晨跑时被风吹乱的马尾,解数学题时咬笔的模样,甚至有张是她趴在课桌上睡觉,嘴角沾着没擦干净的薄荷糖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最后一页夹着张字条,钢笔字迹力透纸背:小满,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报考的是北京的美院,而我……字迹在这里突然晕开,像滴眼泪落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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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志愿那天,小满在顾言的宿舍发现了撕碎的录取通知书。北京某重点医学院的烫金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落款日期是2011年6月25日,正是高考成绩公布的第二天。她蹲在地上一片片拼凑,才知道顾言原本报考的是北京的医学院,却在最后一刻改成了本地的师范大学,因为那里有全额奖学金,可以减轻父亲再婚的负担。而她,为了能离他近一点,赌气放弃了北京美院的校考,报考了本地的师范学院,以为这样就能继续陪在他身边。那天傍晚,顾言在教室找到发呆的她,手里攥着两颗薄荷糖,糖纸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小满,别生气,等我毕业,我们一起去北京看画展,去后海划船,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讨好,却藏不住眼底的疲惫。小满望着他手腕上的校医室绷带,突然发现,这个总在照顾她的少年,其实早就学会了独自吞咽生活的苦,就像他口袋里的薄荷糖,表面清凉,内里却藏着化不开的酸。
再次见到顾言是在五年后的深秋。同学群里突然弹出消息:顾言要结婚了,新娘是市医院的医生。小满盯着手机屏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他说等我毕业就带你去看极光的声音,还在耳蜗里打转。她翻出压在箱底的素描本,里面夹着他送的薄荷糖纸,每张都记着日期和简短的心情:2012.3.15
小满今天画了我睡觉的样子,像只偷懒的猫2013.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