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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点忽然停了。奶奶低头盯着手鼓,指尖摩挲着鼓面中央的牛皮——那里有块浅褐色的印记,是三年前暴雨突至,我们来不及收鼓,雨水渗进皮面留下的痕迹。她总说这是上天盖的邮戳,每道痕迹都是时光的信件。
小满,她忽然抬头,眼里有细碎的光,还记得你第一次弹吉他吗
我笑了,指尖划过第三品的划痕。那年我十岁,生日前一周在废品站看见这把吉他,琴颈裂了道缝,琴弦锈得发红。奶奶蹲在地上和收废品的大爷讨价还价,用三块钱买下它,回家后用木工胶粘了整夜。第二天早上,她把缠满胶带的吉他递给我,说:以后咱们小满就是音乐家了。
你抱着琴哭鼻子,说弦太硬按不下去。奶奶的手鼓轻轻敲着回忆的节奏,后来我去五金店买了最细的琴弦,每天晚上帮你揉指尖,说等长出茧子就不疼了。你趴在我膝头,边哭边唱《小星星》,鼓点还是我帮你打的。
风掀起她鬓角的银发,我看见那里藏着几根深灰的发丝——其实她早就染不动头发了,只是每次去菜市场前,都会对着镜子小心地涂鬓角,怕我看见她的苍老。可现在,那些未及掩盖的白发在夕阳里闪烁,像落在鼓面上的碎星。
我们继续唱,从《送别》到《虫儿飞》,再到爷爷生前最爱的《喀秋莎》。奶奶的手鼓有时会跟不上节奏,我便故意弹错几个音符,等她笑着纠正。暮色渐浓时,楼顶的灯亮了,昏黄的光晕里,她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株老槐树的剪影,而我的影子依偎着她,像棵长不大的幼苗。
最后一支歌是《奇异恩典》。奶奶说这是爷爷临终前在病房里哼的曲子,那时她握着他的手,听他断断续续唱前我失丧,今被寻回。手鼓的节奏很慢,几乎要融进晚风里,我盯着奶奶手背上的老年斑,突然发现那些斑点排列的形状,竟和爷爷墓碑上的星图相似——那是他生前最爱的猎户座,总在夏夜指给我看。
吉他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奶奶的手停在鼓面。她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我指尖的琴弦印,小满,明天咱们去买新琴弦吧,你看这弦都锈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某个沉睡的梦。
我低头看着我们交叠的手,她的指甲盖边缘泛着青紫色——那是上周帮我洗校服时,搓衣板磨出来的。好。我听见自己说,明天去琴行,你帮我挑最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