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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终章
车间的风扇吱呀转动,将黏腻的热浪搅成浑浊的漩涡。沈念之盯着流水线尽头的电子钟,秒针每走一格,心脏就跟着抽痛一下。今天是王厂长约定见面的日子,父亲特意给她换上了表姐不要的粉色连衣裙,紧绷的领口勒得她喘不过气。
念念,王厂长到了。舅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谄媚的笑。念之机械地转身,看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用打量货物的眼神扫视她,肥厚的手掌擦过她的手背：果然是大学生,气质不一样。父亲在旁搓着手,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您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医院的号码。念之感觉血液瞬间凝固,接通的刹那,护士急促的声音刺破耳膜：你母亲情况危急,速来！她甩开王厂长的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冲向车间大门,高跟鞋跑掉一只也浑然不觉。
暴雨倾盆而下,念之赤脚踩在积水里,脚底被碎玻璃划出道道血痕。她冲进急诊室时,监护仪的蜂鸣声已经变成刺耳的长音。母亲躺在病床上,苍白的手垂落在床边,腕间的玉镯碎成几截。妈！她扑过去抓住那只还有余温的手,泪水砸在母亲冰冷的手背上。
太晚了,癌细胞扩散到全身......医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念之听见身后传来父亲的脚步声,带着酒气的手粗暴地拽起她：哭什么哭！这下好了,人财两空！他的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王厂长那边你怎么交代
念之猛地挣脱,撞翻了一旁的输液架。金属碰撞声中,她看着父亲扭曲的脸,突然想起这些年母亲深夜咳嗽时,他永远在麻将桌上；想起母亲舍不得买新衣服,却要给父亲烫酒；想起母亲偷偷把止痛药藏在米缸里,只为省下钱给她买辅导书。
是你害死了她！念之的声音凄厉如困兽,她明明可以活的！父亲扬起手要打,却被她死死攥住手腕。两人僵持间,护士抱着病历本进来：家属来签一下遗体处理单......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已是深夜。念之站在空荡荡的家里,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照片里,母亲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笑容温柔。梳妆台上,母亲的日记本摊开着,最新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染：今天咳血了,不敢让念念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希望她能去读大学,去过真正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