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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卷着黄沙扑在脸上,林悦赤脚站在坑洼的土路上,粗粝的沙砾硌得脚底生疼。远处供销社的红漆招牌在暮色里微微晃动,褪色的为人民服务字样被风刮得吱呀作响。她下意识攥紧打满补丁的衣角,掌心却意外触到一片柔软——路边野蔷薇开得正盛,玫红色花瓣上还凝着未落的雨珠,在夕照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记忆突然如潮水翻涌。前世在米兰设计展上,她曾为押花珠宝的细腻工艺惊艳,此刻那些繁复的制作流程竟清晰浮现。当夜,林悦蹲在河滩上,月光将卵石镀成银色,她用从垃圾堆里翻出的碎玻璃片反复打磨,直到掌心磨出血痕,才制出巴掌大的镜面。野花野草在她指间翻飞,蒲公英的绒毛、野菊的细蕊、还有蔷薇半透明的花瓣,被小心翼翼地封进树脂里。
次日清晨,露水未干的集市已喧闹起来。林悦将自制的押花项链、胸针摆在粗麻布上,晨光穿过树脂,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这是啥玩意儿第一个驻足的姑娘瞪圆了眼睛,指尖几乎要触到那朵凝固在镜面里的蔷薇。这叫押花首饰,戴在身上能把春天留住。林悦将项链轻轻挂在对方颈间,玫红色花瓣随着动作轻颤,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赞叹。转眼间,摊位被挤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最后一件饰品被塞进了某个姑娘汗津津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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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着被汗水浸软的钞票,林悦望着供销社门前褪色的海报。三个女工挤在柜台前,其中穿碎花衫的姑娘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抱怨:百货公司的款式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想给对象做条喇叭裤都没个样板。这句话像根银针,精准扎进她前世作为服装设计师的职业本能里。
当夜,她踩着月光走遍整个县城,终于在纺织厂后巷租下一间蛛网密布的仓库。霉味刺鼻的空间里,林悦就着煤油灯的光晕,将从旧货摊淘来的《上海服饰》杂志翻得卷了边。白天她揣着笔记本蹲守在裁缝铺窗下,把老师傅踩缝纫机的手势、裁剪布料的弧度都默记于心;深夜伏在木板拼成的桌上,铅笔在牛皮纸上沙沙作响,蝙蝠衫的落肩设计、喇叭裤夸张的裤脚弧度,还有荷叶边随着动作起伏的韵律,都在图纸上渐渐成型。
晨雾未散的集市已蒸腾起人声,林悦刚将竹匾上的淡粉色衬衫抖开,斜斜掠过的晨光便在布料上碎成粼粼珍珠。的确良面料泛着温润光泽,领口处手工缝制的荷叶边如半卷的粉荷,随着穿堂风轻轻舒展,每道褶皱都像藏着欲说还休的心事。
这领口咋像会跳舞似的!扎羊角辫的姑娘红着脸戳了戳衣摆,粗布袖口蹭过荷叶边的刹那,整朵粉荷突然翩然轻颤。她慌忙缩回手,耳尖却比衬衫颜色更艳,引得周围人爆发出善意的哄笑。这阵骚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迅速扩散,背着竹篓的农妇踮起脚尖张望,赶集的汉子摸出揣在怀里的钞票反复摩挲,队伍顺着青石板路蜿蜒,转眼就将集市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林悦攥着竹匾的手指微微发白,掌心残留的棉絮随着动作簌簌飘落。那些在煤油灯下熬红的眼睛、被剪刀磨出的血泡、还有反复修改的设计图纸,此刻都化作掌心滚烫的温度。她望着人群中翻飞的荷叶边,忽然想起初到这里时被扯乱的头发,而现在,这些亲手打造的会跳舞的衣裳,正载着她的倔强与梦想,在喧闹的集市上开出最绚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