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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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接她的烟,只是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下颌那碍眼的红点,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梳妆台的边缘,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烦心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像碎玻璃划过石板,露露,你看看我这张脸,再看看外面那些水灵灵的丫头片子!我拿什么跟她们争声音因为压抑的绝望而微微发抖。指尖的刮擦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抠进那劣质的木头里去。
露露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默默收回烟盒,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字句。终于,她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诡秘感,温热的气息喷在我冰凉的耳廓上:蝶姐,我听说…西摩路那边,新开了家铺子,叫‘朱颜记’。她警惕地瞥了一眼门口,才继续道,她们有种特别的胭脂…不是寻常货色,贵是贵得吓死人,可都说…神得很!
神我猛地侧过头,目光像钩子一样攫住她,怎么个神法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露露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那光里混杂着敬畏、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用了那胭脂的姐妹,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更低了,如同耳语,老的皱纹能抹平,暗沉的能发光,干瘪的能鼓起来…整个人,能回到二十岁刚出头的光景!就是…她犹豫了一下,眼神飘忽,就是那老板娘,怪瘆人的,总是阴着张脸,大晴天也撑着把黑伞…而且,那胭脂的颜色,红得…红得有点邪性,凑近了闻,总觉得…有股子铁锈味儿。她说完,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听人瞎传的,蝶姐你可别当真啊!
铁锈味儿…我心头猛地一沉,像被冰冷的铁块砸中。昨夜那个纠缠不休的噩梦碎片瞬间涌回脑海——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汩汩的温热液体被强行抽离身体的空虚感,还有弥漫在鼻腔里挥之不去的、浓重的腥甜…难道不,不可能!荒谬的念头只闪现了一瞬就被我强行按捺下去。我需要的是奇迹,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恐惧。那二十岁出头的光景几个字,如同带着钩子的诱饵,死死勾住了我心底最深的渴望和绝望。
西摩路…朱颜记…我喃喃重复着,声音轻得像梦呓。镜子里,我晦暗的眼中,一点被欲望点燃的火星,正幽幽地亮了起来,固执地穿透了所有的疑虑与恐惧的阴霾,灼热得几乎要将眼底的疲惫烧穿。
西摩路深处,藏着一片被战火和时光遗忘的角落。朱颜记的铺面就蜷缩在一排摇摇欲坠的危楼阴影里,窄小得可怜。推开那扇沉重的、漆皮斑驳脱落的木门,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是陈年脂粉的甜腻,被遗忘药材的苦涩,还有一种若有若无、却直往骨髓里钻的、冰冷陈腐的土腥气,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店里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唯一的亮光,来自柜台上一盏小小的、罩着磨砂玻璃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里不安分地跳跃着,将柜台后那个女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身后堆满杂物的货架上,巨大、摇曳,像个伺机而动的鬼魅。
她便是老板娘。身形瘦削得如同一具蒙着人皮的骨架,裹在一件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式斜襟褂子里。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插着一根黯淡无光的银簪。一张脸蜡黄得没有半分活气,颧骨高高凸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珠像是两颗浸在浑浊水银里的黑石子,冰冷,毫无波澜。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昏黄的灯影里,像一尊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上了年头却失了魂的陪葬陶俑。
买胭脂她开口了。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粗糙的砂纸刮过朽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股阴寒的湿气,在这死寂的店里激起冰冷的回响。那三个字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早已洞悉来意的、冰冷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