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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突然呕吐出油印机滚轴,滚轴上粘着带经血的《宣言》。货郎被滚轴压碎头颅前,嘶吼着报出串坐标——正是描金棺沉河的位置。
潜水摸棺的水生被麻绳缠住脚踝。三十八口描金棺在水底摆成八卦阵,棺盖缝隙伸出苍白手臂,指尖都系着褪色的同心结。当铜印按在阵眼棺上时,整条河沸腾如煮,浮起七百八十具戴镣铐的白骨,锁骨刻着陈家族徽。
小满用眼窝里的白蚁筑巢。蚁群在船板拼出1927.4.12的血字后,突然集体投河。月光最亮时,春娥的银簪从水底射出,带着河泥与弹片贯穿货郎遗留的族谱,将陈水生的名字钉在天下为公的铜印上。
黎明前漂来口水晶棺。棺内躺着穿学生装的春娥,腹部的剖痕里嵌着微型油印机。小满将断指伸进棺缝,指尖突然长出带朱砂痣的白蚁,蚁群振翅声竟是人语:第四章十二日,该清算漕运账了...
河水在连日的阴雨里涨得发浑,像是被人倒进了一缸墨汁。水生的船搁浅在芦苇荡里,船底磕着不知哪年沉下的石碑,碑文早让淤泥糊成了模糊的脸。货郎蹲在船头抽烟,烟丝里掺着晒干的鱼骨,火星子溅到舱板上,燎出一串焦黑的洞。
你祖父那会儿,船锚上挂的是活人。货郎突然开口,烟圈吐在水生后脖颈上,三十八口棺材,倒有二十口装着喘气的。
水生攥着磨刀石的手顿了顿。石面上沾着昨夜里杀的鱼鳞,腥气混着货郎身上的樟脑味,直往他鼻腔里钻。他想起了春娥咽气那晚,接生婆的围裙上也是这股子樟脑味,掺着血腥,像块霉烂的膏药贴在记忆里。
对岸飘来烧纸钱的味道。小满趴在船尾玩螺蛳壳,突然举起个带血丝的蚌:爹,蚌壳里长着眼珠子!月光漏过云缝,照得那蚌肉里嵌着的半颗眼球发青——正是月前沉河的女学生丢的那只。
货郎的笑声像生了锈的铰链。他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半本泡烂的账册:光绪二十二年霜降,陈守业往省城运了十二口活棺。开棺验货时,有个女学生指甲盖都掀了,还在用血描斧头。
账页黏成块,水生拿杀鱼刀挑开,血痂似的纸屑簌簌往下掉。墨字洇成团团黑影,倒像春娥犯癔症时剪的纸人。某页夹着片干枯的莲花瓣,背面写满洋码字,水生在教会医院送鱼时见过这类数字——是给尸体编号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