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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老刘这人…有点可惜了。”老王摇摇头,这次没有叹气,只是透过后视镜不经意地扫了徐远一眼,目光平和得像闲聊家事,“这两年地的事儿,太复杂。他算那细账,算得清地上的苗、房上的砖瓦,算得清补偿价几分几厘……可他算不过‘上面’拍下来的指标任务啊,也算不过人家集团带来的‘发展大局’。越算越觉得别扭,后来也就干脆…不硬算了,费那个劲干啥?跟别人一样‘领会精神’多省心?他认命快得很,不像有些人拧巴。”
这段话蕴含的信息量更大。他用“算得清地上苗、房上砖瓦”点明刘爱民业务能力扎实。用“算不过‘上面’指标”和“算不过集团带来的‘发展大局’”暗示其专业知识在权力和资本面前的无力感。最后用“干脆不硬算了”、“认命快”、“省心”勾勒出刘爱民从坚持专业账目到放弃抵抗、选择随波逐流的心理过程和现实无奈。那个“不像有些人拧巴”,似乎影射了前期彭建伟的挣扎,也微妙地表达了老王自己对这种状态的态度——惋惜,又带着点习以为常的理解。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轻响。
徐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老王寥寥数语,如同两根无形的线,清晰地勾勒出两个基层骨干模糊不清的侧影:一个是理想主义被“闭环”数据磨平棱角的技术官僚(彭),一个是专业主义向现实压力低头妥协的老实干部(刘)。而他们背后,是那个无处不在的“上面”和庞然大物般的“集团”。这辆行驶的汽车,像一艘漂浮在平静表象下的探测艇,正驶向水面下的暗礁区域——石泉村。
石泉村依偎在一片丘陵环抱的小盆地,村口一条浑浊的小河蜿蜒流过。据说曾经山泉清冽,故而得名,但如今河水泛着可疑的黄绿色,散发着淡淡的、不正常的腥气(非鱼腥),连河边洗衣的妇女似乎也少了许多。
车子停在村口古树旁。徐远下车,没让老王跟。他独自沿着河边小路,朝资料里显示信访比较集中的几户人家方向走去。
村路泥泞,散落着垃圾。一些房屋很旧,显得破败。与核心区的整齐划一相比,这里像被遗忘的角落。徐远走到一户举报“青苗补偿不足”的农家院外。院门开着,里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正佝偻着背,用生锈的斧头劈柴。院子里显得空落落的,没看到菜园,墙角胡乱堆着些枯枝。
“老人家。”徐远站在门口。
老汉抬起头,眼神浑浊而麻木,看到徐远那身笔挺的制服,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警惕地问:“找谁?”
“我姓徐,路过,看看。您家这柴劈得真溜。”徐远尽量显得和善,目光扫过干净却贫瘠的院子,“院里以前也种点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