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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王秀兰大手一挥,那姿态仿佛在驱散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脸上是十二万分的理直气壮,建民他一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那狗窝哪是人住的地儿再说了——她腰板一挺,下巴高高抬起,目光扫过竖着耳朵的邻居们,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正义感,我们家建军!国营大厂的正式工!七级工!工资高!养他老娘,那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吗这是他的福分!
天经地义四个字像四块板砖,结结实实拍在我胸口。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我儿出息我享福的脸,再看看炉子上那锅清汤寡水,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日子,怕是再也清静不了了。
王秀兰的到来,如同在我们这间十八平米的鸽子笼里,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弹。那架沉重的蝴蝶牌缝纫机,霸道地占据了我们狭小客厅里唯一一块相对宽敞的角落,上面很快堆满了她的各色碎布头、线轱辘和一件件半新不旧、打着补丁的衣服,活像开辟了一个专属的王氏领地。
她迅速进入了角色——一个需要全方位、无死角伺候的老封君。
梅啊!尖利的呼唤穿透薄薄的门板,即使在厨房炒菜也清晰可闻。我刚把切得细细的一小撮肉丝放进锅里,刺啦一声,油香才冒了个头。
哎!妈,怎么了我手忙脚乱地应着。
我那件灰褂子,左边口袋!给我把顶针找出来!快点啊!等着用呢!命令式语气,带着不容拖延的急迫。
等我小跑着翻出顶针送进去,锅里的肉丝边缘已微微发焦。刚回到厨房拿起锅铲,第二道指令又追来了:哎哟!李梅!暖壶里没水了!渴死我了!赶紧烧上!要滚开的水啊!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仿佛带着扩音器。
于是,一顿饭做得七零八落。等到终于把饭菜端上那张兼做餐桌、书桌、缝纫台的小方桌时,婆婆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主位——那张唯一有靠背的椅子上。她目光如炬,精准地扫过桌上的菜:一盘蔫白菜炒焦肉丝,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几个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