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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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手中的水果篮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苹果和橙子滚了一地。她几步冲上前,职业医护人员的敏锐让她立刻蹲下身,目光精准地落在林晚刚才软倒的右腿上,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嫂子！你的腿……刚才怎么了是不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沉舟,眼中充满了求证和一种近乎恐惧的了然,哥！嫂子她是不是……

不是！林晚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她,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劈裂,带着一种绝望的尖锐。她用尽全身力气想站直,想推开顾沉舟的搀扶,证明自己没事。然而,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根本不听使唤。她身体一晃,再次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顾沉舟的手臂像钢铁般再次牢牢箍住了她。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他眼底那巨大的恐慌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死寂寒意的沉痛。他不再看林晚,而是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妹妹,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顾言,你说。她到底怎么了那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种心被凌迟的痛楚。

顾言看着哥哥眼中那片死寂的寒潭,又看看林晚惨白如纸、泪流满面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的脸,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头数月、此刻再也无法隐瞒的残酷名词：

是ALS……哥……嫂子她……是渐冻症……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万吨巨石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

空气彻底冻结了。顾沉舟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箍在林晚腰上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又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怀中的人。林晚早已泪流满面,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破碎的呜咽声还是从齿缝里泄露出来。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灵魂。

渐……冻……症……顾沉舟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声音空洞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三个字,终于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将那个他隐约察觉却拼命抗拒的噩梦,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他抱着林晚的手臂骤然收紧,仿佛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即将沉没的浮木。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去,将脸深深埋进她散发着淡淡馨香的颈窝,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汹涌地浸湿了她的衣襟。那压抑的、从胸腔最深处发出的呜咽,像受伤野兽绝望的低吼,在死寂的客厅里沉重地回荡。

林晚僵在他滚烫而绝望的怀抱里,感受着颈间那灼人的湿意和他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滑落。一直紧绷的弦,断了。一直努力维持的假象,碎了。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以及颈窝里那片滚烫的、带着他心碎温度的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