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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就站在我面前,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瘦削的轮廓。她的脸上没有惊愕,更没有愤怒。那双看过太多岁月风霜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然一切的平静,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悲悯的温柔。她看着我,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淡、极疲惫的弧度。
傻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沙哑,想给奶奶买药,是好事。下次……她顿了顿,那只放在我头顶的手,温柔地、安抚地又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缓慢而充满力量,下次要钱,直接跟奶奶说,听见没
没有质问。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种几乎将我溺毙的、无边无际的包容。那平静的目光像一面镜子,瞬间照得我所有隐藏的卑怯和自以为是的好意无所遁形。我呆呆地看着她沟壑纵横的脸,看着那双盛满了然和悲悯的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这个人。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子酸得厉害,视线瞬间就模糊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那丢脸的呜咽声冲出来,喉咙里却堵得生疼,只能发出小兽般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
奶奶没再多说什么。她收回放在我头顶的手,接过那盒小小的膏药,动作极其自然地把它揣进了自己深蓝色土布围裙的大口袋里,仿佛那不过是一盒寻常的针线。然后,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走向灶房,步履依旧缓慢而滞重,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天快黑了,进来吧,该做晚饭了。
我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了远山,暮色四合,凉意悄然弥漫上来。晚风拂过院子里的枣树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脸上冰凉一片,是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下来,无声地淌过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瞬间就被吸干了。奶奶平静的话语和动作,像一把最钝的刀子,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我的心。那巨大的、无声的宽恕,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咸涩的泪水浸透了粗糙的棉布袖子。我吸了吸鼻子,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进了渐渐昏暗的堂屋。灶房里,已经传来熟悉的、锅铲碰撞的声响。
日子像村口那条小河,表面上平缓地流淌着,裹挟着琐碎的日常向前。奶奶的腿疼似乎并没有因为那盒虎骨追风膏而立刻好转,阴雨天里,她揉捏膝盖的动作依旧频繁而沉重。但那件事之后,家里的空气却悄然发生了某种变化。奶奶待我,似乎更温和了些,絮叨里也少了几分严苛。而那个铁皮饼干盒,依旧摆在八仙桌的角落,像一颗沉默的心脏。
只是,我很快发现了一个细微的不同。
有一次,奶奶又让我去小卖铺买盐。她走到八仙桌旁,掀开那熟悉的铁皮盒盖。咔嗒。声音依旧。她在那叠旧报纸裁成的整齐钱夹里摸索。这一次,她的手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习惯性地探向盒子深处,去捻那叠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票子。她的指尖只是在最上面几层零散的毛票里拨动了一下,很快就抽出了一张两块钱,递给我。
喏,买袋盐,剩下的自己看着买点啥。她的语气平淡无波,眼神也没在我脸上多作停留,仿佛这再寻常不过。
我接过那张带着奶奶体温的绿色纸币,心里却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悄然滋生。后来,类似的情形又发生了好几次。买针线,打煤油……奶奶从那盒子里拿钱时,似乎总是不经意地、只从最上面一层取用。那些叠放在深处、被旧报纸仔细包裹着的大票子,她仿佛忘记了它们的存在,或者……有意避开了它们